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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
      树荫之下,一张桌案,两把藤椅,薛钊端坐一头,左手蒲扇轻摇,右手切脉。
      桌案是曲三娘家中搬来的,藤椅是齐老命人搬来的,那蒲扇则是牛倌儿小哥献的殷勤。
      装模作样切过脉象,薛钊问道:“如今哪条腿疼?”
      曲三娘愁眉苦脸道:“便是这左边膝盖,阴天下雨总会麻痒难耐。”
      “伸腿。”薛钊绕过桌案微微屈身,剑指点在膝盖处:“此处?”
      “再往下一些。”
      薛钊依言指头挪了半寸,待曲三娘咬牙‘嘶的一声,体内真?欧殖鲆凰浚?谀腔即Χ底?鹄础
      曲三娘只觉酸热得紧,俄尔那膝盖患处便没了酸楚,心中顿时说不出的爽快。
      她讶然道:“噫?奇了,额还真就不疼了!薛……郎中好医术!”
      树下谷场围拢了百多号乡党,有瞧稀奇的当即按耐不住:“三娘子你好咧就赶紧让开,额这脖子扭咧,先让郎中给瞧瞧。”
      曲三娘回头顿时凶神恶煞:“急个甚?额还有病症没说咧!”
      她转过头,一张肉脸顿时笑颜如花:“薛郎中,额还有个症状……”她悄然凑过头,帕子遮了口鼻,低声耳语半晌。
      “唔……”薛钊皱眉,颇为为难道:“三娘,既然天葵早已断绝,这房事还是莫要再强来了。”
      曲三娘眨眨眼,身后忽有人嚷道:“三娘子守寡二十几年,跟哪个行的房事?”
      哄——
      谷场炸开,三老四少哄笑不已。再看曲三娘,一张脸臊得猴儿屁股也似,起身逐个指指点点:“笑个甚?再笑额今晚就上你家不走咧!”
      狠狠剜了一眼人群中的齐老,曲三娘扭着肥硕的身形逃也似的跑了。
      “到额啦,到额啦!”
      几个汉子往前抢,却被牛倌儿小哥近水楼台,先行一步抢了藤椅落座。
      “薛……薛公子,也给额瞧瞧。”小哥讪笑着道。
      身后有妇人骂道:“半大小子看个甚!”
      “奏是奏是,娶个婆姨啥病都好咧。”
      薛钊探手切脉,又看了看牛倌儿神色,良久才道:“肾水不足,小哥近来可是……房事过度?”
      “额……”
      小哥愣住,继而便有妇人喊道:“一个没了天葵要硬来,一个房事过度,这二人莫不是……”
      小哥急了,起身急赤白脸辩道:“不是不是,额……额就是自己捣鼓……额……”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树下的薛钊笑吟吟地看着,垂下的左手自袖袋里一探,便将那枚晃神珠取了出来。
      般若寺中的女子只能三日用一次,薛钊却无需如此。这不知什么妖怪的妖丹,只需补充了真?牛?隳苁钩鲅?ぶ械奶旄成裢ā
      左手抽出摊开在桌案上,那晃神珠骤然放出光华。俄尔,闹哄哄的人群为之一静,齐老道:“薛公子,这是何物啊?”
      “哦,朋友送的夜明珠。”薛钊笑着神色如常,将那晃神珠收入袖袋之内。
      果然如此,这场中百多号人无一中招。这妖丹天赋神通径直作用于神魂,怪异并无魂魄,是以才不曾起作用。
      乡党们诧异了一番,继而有妇人拨开牛倌儿小哥,一屁股坐在藤椅上,赔笑道:“郎中,额近来一直头疼,郎中可得给额好好瞧瞧。”
      “好,先切脉。”
      ………………………………
      村口刘家宅子前,三兄弟一字排开,蹲在墙根下。
      牛倌儿小哥行来,便见三兄弟凶神恶煞地盯着不放。小哥顿时心中犹豫,回思了半晌也不曾记起近来哪里得罪了刘家弟兄。
      他正要拔脚就走,忽而就见刘二招招手。
      小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刘二便不耐烦道:“次吗二楞,额喊的奏是你!过来!”
      “哎哎……”小哥心头暗骂今早出门不曾看过黄历,到底还是挪步凑了过来。
      那刘二起身便是一巴掌:“瓜怂,让额仰着头跟你说话?”
      牛倌儿无奈,只得悻悻蹲下。
      刘六便在一旁厉声道:“额问你,那呆怂……果真会瞧病?”
      牛倌儿脸上顿时不自在起来。他还不曾娶亲,村中的女子,尤其是那成了婚的,想来荤素无忌。前些时日几个女子在河中洗澡,远远瞥见牛倌儿行来,非但不曾避让,反倒拿言语戏弄了一通。
      那白花花的身子真是晃眼啊,于是他就……结果今日被那薛公子点破,什么脸面都没了,这让他以后如何说亲?
      于是牛倌儿闷声道:“会……会一些吧,有的准,有的不准。”
      啪——
      有一巴掌抽在后脑勺:“瓜皮,到底准还是不准?”
      “有……有点准?”牛倌儿快哭了。
      刘二起身一脚踢在牛倌儿屁股上:“滚,额瞧见你这瓜怂就烦得紧!”
      牛倌儿如蒙大赦,爬起来就跑。
      墙根下三兄弟彼此对视,随即叹息连连。
      刘七便道:“还是个有本事的,额早先就说先看看。”
      刘六也道:“拳脚了得也就罢咧,还会瞧病。额看以后乡党都得站那呆怂一头,不好弄咧。”
      刘二烦躁挠头:“惹不起额还躲不起?”
      正说着,身后门里出来一人,却正是刘二的媳妇。他诧异道:“你大着个肚子出来作甚。”
      那女子冷哼一声:“额去看郎中,瞧瞧这肚子里究竟是娃娃,还是个死肉坨坨。”
      “噫!作怪,人家能给你瞧?”
      女子冷笑:“额又没招惹人家,凭甚地不给额瞧?”
      丢下此言,女子扶着肚子朝谷场行去。
      三兄弟愈发愁苦。打,打不过;想着纠集乡党,结果薛钊义诊又把乡党给收买了。正苦闷之际,刘六瞥了一眼,顿时胳膊肘捅了捅刘二:“噫,瞧那女子!”
      刘二抬头,便见香奴蹦蹦跳跳自林中行出,一只胳膊夹着一捆高粱杆,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啃食不停,俄尔还会‘呸的一声将渣滓吐出来。
      三兄弟对视一眼,刘二颔首,那刘七顿时起身迎了上去。
      “那女子,哪个让你折的高粱杆。”
      “嗯?”香奴停下脚步,心中莫名。
      “那是额家种的高粱。”
      “不能吃吗?”
      巴掌大的小圆脸,一双懵懂的圆眼,看得刘七顿时心中酥麻。心中暗忖这女子呆呆傻傻,定然好骗。
      眼珠一转,刘七计上心头:“吃得,吃得,你想吃随便吃。”
      “哦。”
      香奴迈开脚步要走,那刘七又伸手拦下。
      “莫急莫急,额话还未说完咧。”
      “你要说啥?”
      刘七笑嘻嘻问:“高粱杆好吃?”
      “好吃。”
      “额家里还有更好吃的咧。”
      “什么?”
      “肉!”刘七比划着:“三指头厚滴肥膘肉!”
      香奴又要走:“肉有何好吃?我都吃腻了。”
      “莫走莫走,”刘七心思电转,又道:“额家还有更甜滴,甜醪与糯酒可喝过?掺了蜜糖,喝上一口……诶呀美滴很!”
      甜醪、糯酒……掺了蜜糖……香奴顿时觉着手中的高粱杆就不甜了。
      她吞了口口水,忽而狐疑道:“你要请我吃?”
      “是咧。”
      “不去!”香奴摇头:“道士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刘六也围拢上来,捂着肿起来的腮帮子道:“不是没事,这不是薛公子是郎中……额们想拉拉关系,好让薛郎中给瞧瞧嘛。”
      香奴瞧着鼻青脸肿的三人,心中顿时信了些许。想着那没吃过的好东西,顿时口水直流:“早说嘛。”
      “额这不是说咧嘛……进家,额给你端甜醪与糯酒。”
      “要掺了蜜糖的。”
      “掺,肯定掺。”
      刘六、刘七簇着香奴进入宅院,那刘二阴狠一笑,瞥见四下无人,当即将大门闭合。
      所谓甜醪便是稻米酿制的米酒,糯酒则是糯米酿制的米酒,度数不高,喝起来甜丝丝的。
      进到宅中,刘六作陪,刘七不迭地搬了两坛酒来。开了泥封,香甜酒味顿时引得香奴嗅探连连。
      “闻起来就好喝,快满上!”
      刘六抄起酒坛倒了一盏,香奴举起来一饮而尽,喝罢‘哈的一声,咂咂嘴道:“不如青城吓煞人香。”
      那两兄弟尚且不知如何作答,香奴便夺过酒坛自斟自饮起来。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刘七便将细竹筒悄然递至刘六手中。刘六起身抢过酒坛:“哪有让客人自己倒酒的道理?额来额来。”
      他说着话,细竹筒拔了塞子,趁着倒酒的光景便将内中蒙汗药混入酒水之中。
      香奴不曾看见,又饮了一盏,咂嘴便觉不对,口舌忽而有些发麻。她平素将那毒蛇当做辣条嚼裹,毒性发作也不过酣睡一场,这区区蒙汗药又奈她何?
      小女娘心中暗忖,果然道士说的没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忽而打了个酒嗝,体内藏着的毒气便顺着酒气逸散而出。
      刘六、刘七又再劝酒,只是兄弟二人明明不曾饮酒,却眼中出了重影。彼此摇晃一番脑袋,还不明所以便被那毒气迷得昏厥过去。
      香奴端着酒坛跑到院中大口喘息几声,得意道:“敢来算计我?这回定叫你偷……偷……什么什么米?”她挠头,想着拍扁了刘家兄弟,又会化作杀不死的怪异,四下瞥了眼,陡然瞥见充作谷仓的厢房,顿时计上心头。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请死
      午后飘来铅云,于是霁雨成烟,山峦含黛,下南河上烟波皱。
      幡子横在头顶,遮了雨幕,薛钊推开柴门进入自家。
      小女娘兴高采烈迎在房檐下:“道士道士!”她满心欢喜道:“刘家兄弟使坏,被我识破,反手算计了一番。”
      “哦?”
      薛钊收了幡子步入屋内,小女娘便扯着他的臂膀,叽叽喳喳说起来没完,又指着屋中多出来的东西。
      几条腊肉,两只腊鸡,两坛酒,七袋子稻谷。
      她得意洋洋道:“若不是寻不到米袋,我便将刘家库房搬空了!”
      “哈哈,香奴知晓人心了。”薛钊很是欣慰,又逗弄道:“你就不怕事后刘家兄弟打上门来?”
      “左右都要打杀,明日一早便不记得了。他们若敢来,我就全都拍扁!”顿了顿,香奴问道:“道士,你的事如何了?”
      薛钊丢下幡子,撩动衣袍坐在床榻上,疲乏道:“大略都查探过了,果然都不是人。”
      驱动晃神珠极为耗费真?牛?前俣嗳司勐T谝淮?够顾担?鸶錾⒙涞南缑瘢?匆?︻戎鹨槐姹稹7丫⌒乃蓟故怯昧耸?啻位紊裰椋?缃竦ぬ锲?D谡?偶?祝?匀黄奈?7Α
      “巧娘呢?”
      薛钊摇了摇头,说道:“晚间做了饭,你去请巧娘过来吧。”
      “好。”
      薛钊不再赘言,趺坐床头暗暗吐纳调息。俄尔,室内忽而生风,有氤氲自薛钊口鼻出吐出,随着其吐纳,那风便忽大忽小。
      香奴凑过来,习以为常地又要坐在薛钊怀里,忽而想起化了形好似坐不下,且薛钊已经好久不让她蹭修行了。
      她便拾了幡子胡乱甩动,半晌后又去逗弄狗儿虫。狗儿虫只余下三只,罐子打开,香奴顿时瞪大了眼睛。便见内中少了一只,多了个鹅卵也似的茧。
      “这般大的茧,总能换些银钱吧?”她伸手逗弄余下两只,呵斥道:“不争气,你俩何时吐丝?”
      风雨来的急,去得也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外间雨过天晴。
      香奴见薛钊还在修行,便拿了竹笸箩去筛米。她不会蒸饭,筛米、淘米却是会的。
      筛米、淘米,于是笸箩中的糙米便少了一半。香奴眨眨眼,又去舀了些糙米来。
      日垂西山,屋中一声长长吐息,薛钊从入定中醒来。
      瞥了一眼,薛钊便笑道:“香奴真能干。”
      “嗯嗯,”香奴道:“从前都是道士在忙,如今我化了形,总要帮着做一些才是。”
      薛钊见地上那一层糙米,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香奴好不容易来帮手,总不好这时候泼冷水。
      他洗了手,接过笸箩:“余下的我来吧,你去将巧娘请来。”
      “好。”
      小女娘蹦蹦跳跳而去,须臾便拖着一袭水田衣的巧娘进了院中。
      “道士,巧娘让我请来了。”
      薛钊正在生火,从土灶后探出头来笑了笑。巧娘无措地捏着衣角,嗫嚅道:“额……奴家不好总来蹭饭。”
      “一顿饭而已,亏得巧娘给的布单,不然我这营生还不知从何处着手呢。”
      巧娘喜悦道:“今日奴家瞧见谷场围了好多乡党,都说钊哥儿医术高明呢。”
      “呵,也就看个头疼脑热,不值一提。”
      几句话说过,巧娘自在了几分,便凑过来撸了衣袖帮手。
      昨日的卤肉还剩下一小盆,又用腊肉炒了苦瓜,凉拌了笋丝,清炒杂菜,大半个时辰光景,饭菜具得。
      香奴搬了桌案到院中,三人便围坐一起吃将起来。
      香奴吃了几口,便觉得寡淡无味,眼珠乱转起身奔进房内,俄尔提了一坛甜醪回来。
      “有肉怎可无酒?巧娘也来尝尝这甜醪。”
      “哪里来的酒?”巧娘奇道。
      香奴想也不想便道:“朋友送的。”
      巧娘眨眨眼:“那苍鹰还会酿酒?”
      香奴怔了怔,道:“另一个朋友。”
      薛钊心中暗笑,不待巧娘推却,他起身洗了三只木杯,回来便依次斟满。杯子推在巧娘面前,他便道:“喝一些吧,这酒很淡,不醉人。”
      “嗯。”
      一杯酒下肚,巧娘忽而说道:“钊哥儿,听说你那义诊要连续三日。三日后,这村中病患大多看过,谁还找你诊治?”
      “不急,左右存粮还能支撑一阵。”
      巧娘心疼道:“那也要省着一些才是,如今这粮食腾贵,可不好敞开了吃。”
      她心中盘算,每日糙米管够,大前日是腊肉饭,前日炖了兔子,昨日卤了野猪,今日连酒都有了!就算村中最富庶的刘家也不敢这般糟践粮食!
      薛钊应了一声,吃了些菜,心中拿定了主意。自袖袋里掏出晃神珠,对着巧娘晃了晃:“巧娘,你看这是何物?”
      “嗯?”巧娘茫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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