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传言一天一个说法,人们乐此不疲,但大概大多数人最终都不会发现他们被某位上位者利用了。
但其实发不发现,也没多大的意义,他们参与了讨论,就好似自己参与了天下大局之争一样。
人很贪婪,但在这些方面,又容易知足得很。
“我感觉你的眼神,”陆麟臣说,“又在说我蠢?”
尉迟醒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你知道就好,说出来多伤感情。”
陆麟臣正想反驳些什么,阿乜歆就抱着一捆杏树苗从天而降,落在了尉迟醒和陆麟臣的正中间。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阿乜歆收回翅膀的时候,毫无意外地扫了陆麟臣一脸。
“我听你的去朔州买来的。”阿乜歆想把手里的树苗丢在地上,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抱在手里没有撒手。
尉迟醒刚好直起身,抬眼看见了曾在她裙摆上的泥土。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树苗,然后拍了拍阿乜歆的裙摆:“朔州的杏树开花最好看。”
阿乜歆蹲了下来,看尉迟醒十分熟练地将树苗放进土坑里。
他已经挖了十来个坑,古罕宫荒置了很久,尉迟醒也是这两天才把这片地方给清理出来的。
“我还以为是朔州的杏树结果比较好吃呢。”阿乜歆伸手摸了一把树叶,“不过开花好看也是一样的。”
尉迟醒抬头看了阿乜歆一眼,满眼都是无可奈何的无奈:“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听过没?”
阿乜歆诚实地摇头,别说她没听过,就算听过,也肯定记不得。
“他的意思就是,结果再好吃,种在这里,也只能看看花。”陆麟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退回了房檐下,倚着柱子看着这边。
阿乜歆眉毛一挑,也没过多纠结这个结果不结果的问题:“好吧,以后我们每年趁花季来看花就好了。”
尉迟醒再次抬头,他的眼神里满是惊讶,阿乜歆刚刚的话一直在他心里回荡。
她说每年。
她说我们。
尉迟醒张了张嘴,半晌没能做出合理的反应来。
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催促着他快些走上前去拥抱她,去亲吻她,去朝她诉说爱意,去与她讨论两个人的未来。
但他最后也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笑着说:“好啊。”
陆麟臣一言不发地看着尉迟醒,他眼神里的每一个转变陆麟臣都看在眼里。
这几天他过得清闲自在,尉迟醒上次喝醉了在房顶上说的事情,他也没来得及多想什么。
按照现在尉迟醒的样子来看,其实他确实是有意在克制自己,陆麟臣也不太懂尉迟醒心里为什么要这么选择。
但尉迟醒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从认识到现在,陆麟臣给尉迟醒的,一直都是毫无条件的信任。
阿乜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尉迟醒聊着,他挖着坑,阿乜歆就放进去一棵树苗。
原本她要用手捧土把树苗盖上的,但尉迟醒笑着阻止了她,只让她真想帮忙,就把树苗放在坑里就好。
这片空地上,过几年就会有一片杏林。
尉迟醒原本是想种桃花的,但脑海里那股桃花过于烂俗的迂腐观念实在关不住,于是就选择的杏花。
他其实挺喜欢的杏花的,那种又疏离又艳丽的美,就好像……
就好像钦达天一样。
尉迟醒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为什么是钦达天?他应该想到的是阿乜歆才对。
阿乜歆察觉尉迟醒在看自己,便也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她的瞳孔很清澈,里面就倒映着尉迟醒的样子。
尉迟醒忽然伸出手,在她瓷器一样细腻洁白的脸上擦了一下:“怎么搞的。”
阿乜歆想也没想就用手肘去擦脸:“不小心弄上的吧。”
“阿乜歆。”尉迟醒忽然轻轻地唤她。
阿乜歆停下擦脸的手,专心致志地看着尉迟醒:“嗯?”
这人真好看,阿乜歆忍不住想。
“要是你的信徒质疑你,”尉迟醒问,“你怎么办?”
阿乜歆轻轻耸肩:“浮劫口现在都还跪着一堆人呢,不是要是,这已经不是一个假设条件了。”
见尉迟醒正要开口问什么,她连忙接着说下去,不给他机会:“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他们上山无非就是要我给他们一个解释。”
“真是奇怪,”阿乜歆说,“这么多人质疑容虚镜,怎么没有人敢去她的星尘神殿门口跪。”
阿乜歆的语气里只有单纯的疑问,既不是发泄也不是不甘,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她们两现在都饱受质疑,容虚镜就能清清静静的。
尉迟醒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东西方的信仰所在,其实是截然不同的。
阿乜歆不像容虚镜那样,又冷漠又孤高,甚至发号施令时连最尊贵的人们也不得不匍匐下来受命。
她除了代表天意,还掌握着绝对的权力。
但阿乜歆不是。
阿乜歆就是纯粹的信仰,她倾听着人世的苦难,渡人于无尽红尘。
她不要求什么实质上的供奉,与此同时也无法给予任何权势,人们信她,只因她能救赎。
所以念渡一的信徒温和得多,星算那些失去理智的信徒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念渡一的修行者们却始终都是默默承受着。
只是阿乜歆回来了,他们的委屈尽数有了倾诉的地方,他们的疑惑也有了可以解答的人。
阿乜歆只要向他们解释,那他们也就必定会安下心来,过自己安静平淡,与世无争的日子。
不只是念渡一和星算,容虚镜和阿乜歆,也是不同的。
“可能因为你的山漂亮些,”尉迟醒笑着回答,“他们更愿意爬吧。”
阿乜歆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只是敷衍着回答自己,便也轻松地笑了笑:“念渡山确实漂亮。”
“世上任何地方,都比不了的念渡山。”
第二百一十章 质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