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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五十[2/2页]

六州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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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要如此,人能奈何。”嬴追不欲再闲扯,转向正主:“谢大人,我先前所说,你认为如何?”
      临走在即,她今日一定要个说法。
      贺易津随意挑了把右手边的椅子坐下,沉声道:“我今日也是为西北军的军饷而来。”
      王义先挨着他坐下,跟随的军士们便站到两人身后。
      北方军的军士们也不甘落后,簇拥在长公主身边。
      两边霎时泾渭分明,隔着中堂互相瞪眼。
      谢延卿挥手让衙吏们都下去干自己的事。
      嬴追沉得住气,只等谢尚书回话。她身边的一位副将却道:“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尚书大人先把我们北方军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其他。”
      王义先“唉”了声,边抚平衣袖上的褶痕,边慢条斯理地说:“想我们西北,今年吃的还是去年的饷。”
      此话一出,除了西北军,满座皆露异色——非是讶异这件事,而是讶异此人就这么直白地当众捅了出来。
      “我们也不和你们争明年的,我们就问今年的。”他对那位副官微微一笑,一段话叹了三次。
      “眼看一年就要到头了,本年的军饷还没见到半点影子。我们十五万人呐,别说喝风,业余山上的草皮都要被啃秃了。”
      “今年的九十万两饷银不知何时才能启程送往西北?”他高声问罢,抬袖作拭泪状,目光含怨刺向谢延卿。
      “谢大人,居庙堂之高,则忧兵民之艰啊。”
      王义先往年一般是留在仙慈关,但今年为了甘中路那座金矿不得不回。本是无奈,半路上接到谢延卿接任户部尚书的消息时,却庆幸自己跟着回来了。
      他家大帅不肯与老丈人针锋相对,他王义先可没什么顾忌。
      没有人说话,他便冷笑道:“欠几个月也就罢了,今年拖明年,明年不知拖到哪一年。长公主,谢大人,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哪有欠成这样的!”
      “我呸!”那位副将啐了口,“净会哭穷。”
      王义先淡淡道:“这不是哭穷,这是陈述事实。”
      副将:“你们穷关我们屁事!难道我们就好过了?你们好歹能屯田……”
      嬴追抬手制止他,八风不动地说道:“你我两路互不干涉,一码归一码。”
      她叩了叩扶手,“争来争去也没意思。谢大人,行与不行,您老就开口说一两个字。”
      她问的是谢延卿,视线却盯着贺易津。
      年少时她和贺易津以及诸位哥哥也曾对酒当歌并肩退敌,只是如今各守一方,故人大都作了土。
      将士一体,北方军保全自身就已艰难,更无余力管顾其他。
      近日风声不断,嬴追向来谨守本分不主动伸手碰朝政,也猜到国库怕是漏了个大洞。
      户部做来年预算时各军饷银多半要继续被削,但再怎么削也是一大笔银子。
      若是存银有限,入不敷出,只能先到先得。
      她心中叹息,却更坚定了要在此说定明年军饷的决心。
      贺易津端起茶盏。
      他们昨晚半夜到宣京,早上城门一开,他和王义先就进宫面圣,直到现在滴水未沾。
      他知道自己的军师正看着自己,长公主和老丈人也看着自己,大堂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于他身上。
      他一口饮尽杯中冷茶。
      “谢大人,若非要活不下去了,我也不想来叨扰您。”
      所以不管多与少,他们西北都要争到几分。
      “罢,罢,罢。”
      谢延卿环顾一堂将士,缓缓转身,唤了两个主事过来。
      “今日不下衙,让所有人都放下手头事务参与到年度决算中来。”
      主事大惊:“这,大人,各州的报册都还未算完!”
      谢延卿摇头:“长公主和殷侯都在这里等着。快去,什么时候算完了造成册,什么时候再散衙。”
      主事立刻转向嬴追与贺易津,躬了两身疾声道:“殿下,侯爷,就算我们户部所有人一起不眠不休地算,这一天一夜也出不了结果啊!”
      王义先:“我们可以等。”
      嬴追以手支颐,闭上眼。她的副将便催促:“还不抓紧时间?”
      “这一晃眼就要冬至,咱俩竟有小半年没见了。”裴芷因进了傅府,在后花园里找到了她的闺中密友。
      傅景书正在作画,见她来,放下笔,转动轮椅。
      “你别动,我过来就是。”裴芷因把侍女留在路口,走近了,弯下腰抱住好友。
      “景书,我好想你。”
      傅景书拍拍少女的肩背,对方却久久不放。
      她也不问缘由不叫人起来,只轻轻地拍着对方。
      半晌,裴芷因打算起身拉开距离。
      傅景书却抓住她的手臂。
      她僵住半躬身的姿势,微微笑道:“怎么了?”
      微凉的指腹贴上脸颊,而后在眼下轻轻抹过。
      傅景书收回手,声音淡淡:“为什么哭?”
      裴芷因一愣,再回过神,眼泪就止不住地冒出眼眶。
      “我也不想。”她立刻抬手擦泪,但眼泪越擦越多,氲湿了她的妆。
      “年年至日长为客。”她哭着笑:“我不想哭,但我忍不住。景书,我一想到我要去往异乡就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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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接过来,又递给裴芷因。
      裴芷因拿手帕擦脸,“这一个多月,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是我?”
      她擦干了眼泪,也擦净了妆容,显出一张煞白的脸,“我知道这是好事,一桩联姻换取两邦和平,很划算。但为什么是我?”
      傅景书轻声叹息:“陛下向来尊崇‘顺其自然,和亲一事定然会询问你的意见,到时候你拒绝就是。”
      裴芷因怔住:“你……早就知道?”
      “嗯。”傅景书点头,“明日冬至宴,就是机会。”
      她把轮椅转回书桌前,揽袖提笔。
      案上用山石镇着一张熟宣,纸上一副寒梅图正临近收尾。
      工笔细腻,枝茎铮铮。
      裴芷因看她落笔勾出花朵轮廓,绽开一个惨淡的笑。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既落到我头上,那我便去了罢,也少教一个姑娘与家人好友分别。”
      傅景书笔锋一顿,最后一朵梅花画成,搁了笔,示意明?橥扑?胤考洹
      裴芷因跟在一旁,听到她问“你心里可有意中人”时,下意识摇头。
      “那不妨看开些。”傅景书悠悠地说道,目光穿过幽深的回廊。
      她一下一下地敲着膝盖,厚厚的貂绒与衣裙下,肢体毫无知觉。
      “这世间任何事,只要没能杀死你,你都可以反客为主。哭是没有用的,你想的应该是怎么去掌控逆境,反败为胜。”
      她的视线转到好友身上:“你既无意中人,便没有牵绊。”
      北风吹过庭园,呼啸多时,才自梅树上卷走了一朵血红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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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杼乃枭雄,你嫁他,不算辱没你。”
      “北黎占据了广袤的塞外高原。翻过牙山一路向北,有水草丰茂的原野、矿藏丰富的高山和成群肥美的牛羊,你嫁它们,也不算辱没你。”
      傅景书抬起手,将指尖的红蝶献宝似的给裴芷因看。
      “芷因,傲雪欺霜才是真绝色。”
      她轻描淡写地说,仿佛谈论天气一般随意。
      但她说的话,却仿佛一把刀,当头劈碎了裴芷因十几年来被衣裳首饰、琴棋书画与诗文礼仪填满的闺阁记忆。
      “不。”裴芷因呆了好一会儿,才恍神道:“景书,你在说什么?我……”
      她并未彻底地明白好友说了什么,却本能地感到战栗。她想说自己没听懂,但另一股念头却从心底升起,叫嚣着要她去了解、去深入。
      傅景书看着她挣扎变幻的神色,淡淡地笑了。
      “我在问你,你要嫁当世枭雄,还是千里河山?”
      “我连赤杼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裴芷因抓住她的手,急促道:“我、我当然要!”
      傅景书颔首,替她说出未竟的话:“你当然要嫁千里河山。”
      话音未落,两只柔软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手中梅花被体温烘热,蕊上残雪融化,润湿掌心,仿佛先前抹下的眼泪未干。
      傅景书牵着尚未缓过来的少女回到自己的院子。
      天光熠熠,满院寒梅飘香。
      “从今天起,你每日都要来找我。我有很多东西要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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