腔悲愤无处发泄。他从马背上取下落日弓，搭箭拉弓，嗖的一声，一箭射落两只乌鸦。其余乌鸦吓得乱飞乱叫，但是一直盘旋在上空不走。有几只乌鸦还猛冲下来啄人。
赵晋怒火中烧，他抽出锟铻剑，身子腾空而起，剑声夹着寒风呼啸，朴楞楞，一大群乌鸦被杀落在地，其余的飞到更高的空中盘旋，依然不走。
赵晋拎起卓儿的手，说道：“卓妹，天暗了，咱们走吧！”
卓儿说道：“赵大哥，我想在这里守夜，陪师父说说话！”
赵晋说道：“好吧！”他脱下衣服，披在卓儿的身上。卓儿坐在坟丘旁，怔怔无语，心里回想着与师父一起的日子，默默流泪。
赵晋在面前生起一堆火，然后与卓儿并排坐在一起，卓儿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两人呆呆的看着面前随风舞动的火焰。到了下半夜，卓儿终于劳累过度，倒在赵晋的怀里睡着了。火堆已经熄灭，时值深秋，霜降时节，天寒地冰。赵晋怕卓儿冻坏，在附近一个背风的地方搭了个简单的草棚，铺上干草，把卓儿抱过来，放进草棚，在她身上盖上衣服，衣服上再盖一层干草。自己躺在旁边，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倾听着呜咽的风声与鬼叫般的鸦啼声，想着心事。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江莹的面容，那张充满悲伤，内疚，委屈的脸。还有她怅然离去的背影。他知道江莹把两位师父从云龙观带出来是出于好心。但是人在极度悲伤痛苦的时候，总会找一个替罪羊来转移自己内心的痛苦。在白天看到江莹的那一刻，他确实是对她恨之入骨。现在冷静下来后，才明白这样做对她不公平。
唉！不知江莹去了哪里！正想到此处，忽听卓儿叫道：“赵大哥，你不要走，赵大哥，你不要走！”他转头过去，这才发现卓儿在说梦话。过了一会儿，她又叫道：“师父，师父，我们回青壁崖去！”
接着紫珏仙子临终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阿晋，答应师父一个要求。师父最放心不下的是卓儿。她从小孤苦零丁，无依无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她。千万不要辜负她对你的感情。
赵晋的内心迷茫了。他在以前是一门心思爱江莹一人的。只把卓儿当作妹妹看待。但是现在他再也难以忍心放弃卓儿。想到两位师父放弃在青壁崖的神仙生活，千里迢迢过来，被人掳走，最终惨死于此。还不是为了操心他们两人的感情之事？
但是若于卓儿在一起，又如何向江莹交待？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沉闷而有力，仿佛从地底下发出来似的。他坐起身，向远处望去，只见一个若隐若现的灯火在旷野上游动。犹如鬼火一般。
联想到空中的乌鸦，赵晋心中咯登一下，闪出一个字眼“冥王谷”。他大吃一惊，莫非冥王谷盯上了两位师父的尸体？
果然，灯火越来越近，一直来到坟丘旁边，赵晋伏在地上，悄悄的看过去，只见两个人提着灯笼，一个长得高大槐梧，头奇大，另一个长得高高瘦瘦。在他们的身后，则跟着一群死人，排成两列。
那个瘦子看到面前的两个土丘，抬头看看了头上盘旋的乌鸦，说道：“大老远把我们叫过来，我以为有大批死尸呢，却只有两个。这帮臭乌鸦。”
另一人说道：“也可能这两个死尸武功高强。要是一般的死尸，也召不来这么多乌鸦。”赵晋听到这里，甚感奇怪，这人都死了，还管武功高强不高强。这冥王谷，收去这么多死人到底是干什么用？
只见那瘦子在地上坐了下来，说道：“牛头，来，来，来，走了这么多路，先喝点酒暖暖身子。”说着从身上摘下一个酒葫芦，打开塞头，仰头喝了一口。
那个叫牛头的人跟着坐了一下，看到满地的死乌鸦，说道：“咦，地上怎么这么多死乌鸦，看伤口是被人用剑削落的。”
瘦子大喜道：“正好用来下酒。”说着他在地上生起一堆火，把死乌鸦放在火上烤起来，一会儿就香气四溢。
那个叫牛头的吃了一口乌鸦肉，赞道：“味道还不错。”他抬头朝天上的乌鸦喊道，“再叫，把你们都吃了！”
两人边喝酒边聊起来。旁边两排死人一动不动的站立着，阴风阵阵，甚是恐怖。
那牛头说道：“马面，我对教中之事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一群没本事的小鬼纷纷上位，而那些老功臣都被关进大牢。也不知教主是怎么想的。”
赵晋暗想，这冥王谷里的人果然都是按照阴槽地府的叫法，前有黑白无常，现又有牛头马面。
只听那马面说道：“教主久居深宫，好久没露面了。教中有弟兄在怀疑教主到底还有没有活着。很有可能是有人假教主之名来迫害老将功臣。”
牛头说道：“我看也是，这伙乳臭未干的小鬼有什么本事来领导我幽冥神教。他们打着教主的旗号，到处给人扣罪名，然后关进大牢。把能干的人都抓进去了，他们自己又干不了事。看他们以后怎么办？”
马面叹息道：“说得是，本来我们兄弟俩在冥王谷多逍遥自在，哪想到这帮小兔崽子，把黑白无常抓进了大牢，结果把我们推了出来，到处收集死人。”
赵晋心想，原来黑白无常还是没逃过这些小鬼的迫害，被抓进去了。他对黑白无常甚为好感，上次在福王府还得到过他的帮忙。
牛头说道：“离开冥王谷也好，现在整个幽冥神教小鬼当道，惹不起他们，只能躲他们远远的。我听教中一些老将都想出来。孟婆呀，钟馗呀，判官呀都说呆在冥王谷，迟早被逮进大牢。”
马面说道：“外面也不安全，无常兄弟不就是常年在外？那帮小鬼们跟在他后面搜集证据，最后捏造个罪名，就被抓进了大牢。”
牛头听马面这么一说，突然闭嘴不说了。
马面又说道：“这样下去，我们幽冥神教迟早倒在这群小鬼手里。”话音刚落，忽听有人叫道：“鬼十三，都记下了吗？”
牛头马面大吃了一惊。赵晋也吃惊不小，听那声音，就是那个经常带人跟踪黑白无常的鬼十二，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过来的。
“正在记呢！”回话的是鬼十三的声音。
鬼十二来到牛头马面跟前，牛头马面吓得直哆索。实际上刚才牛头已经有点预感了，才闭嘴不说话，但是已经晚了。
鬼十二大怒道：“敢私下议论教主。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牛头马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鬼十二低头看满地的死乌鸦，又见牛头马面手里拿着的乌鸦肉。大声喝问道：“牛头马面，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杀幽冥神教的神鸟！”
牛头马面马上扔掉手中的乌鸦肉，说道：“不是我们杀的，我们是捡来的。”
鬼十二说道：“不是你们杀的，吃总是你们吃的吧！”
牛头马面心中暗暗叫苦，这乌鸦替幽冥神教四处找死人，功劳甚大，自然被奉为神鸟。这下他们真是麻烦大了。
鬼十二说道：“鬼十三，快把他们两人刚才烤食神鸟肉的场景画下来。”
鬼十三连他们之间的对话都来不及记，哪还有时间画画。他嘴里嘟囔道：“你当我三头六臂呀！又是记又是画的。”
鬼十二大骂道：“鬼十三，你在说什么？”
鬼十三不再吭声，飞速地记着。
牛头突然对鬼十二说道：“十二兄弟，来来来，我帮你看看手相！”
鬼十二说道：“看什么手相？”
牛头微笑道：“我刚学不久，看人财运很准的。”
鬼十二说道：“我看你们还有什么花招可耍。”说着把手伸了过去。牛头捏着他的手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儿，悄悄的把一个玉佩放在鬼十二的手里，然后说道：“十二兄弟财运饱满。大富大贵。”
鬼十二一摸这玉佩，温润无比，知是好货。他把玉佩悄悄的放入口袋，然后对马面说道：“马面，牛头说我财运饱满，大富大贵，你帮我来看看，是不是这样。”说着把手伸到马面前面。这鬼十二在牛头那里得到了甜头，就公然向马面索贿了。
马面今日刚好在一具死尸那里拿到一个镶金戒指，现在看来白高兴一场了。他把那戒指塞到鬼十二手里。
鬼十二回头骂道：“鬼十三，你磨磨叽叽的，记好了没有？算了，算了，不记了不记了。给你省点事。”
鬼十三说道：“刚才牛头马面给你看手相的情景我都画好了，你来看，画得还像吗？”
鬼十二心中暗骂：这家伙平时装傻，要紧关头脑子倒是活络。
鬼十三接着说道：“鬼十二，别的都画好了，只是刚才牛头马面放在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我没看清，拿过来让我看一下，我补画上去。免得到时候教主问起来我说错。”
鬼十二看到鬼十三懂得威胁自己了，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他心中暗骂，却又不肯分宝物给鬼十三。于是说道：“牛头，马面。鬼十三说你们在看手相的时候给了我什么东西。我看八成是他看花眼了。你们不如给他也看看手相，看看他有没有财运。”他这明显是要让牛头马面再掏点好处给鬼十三。
牛头马面无奈，只得又摸出一件值钱的东西给鬼十三。鬼十二与鬼十三得了好处，就离开了。
牛头马面看他们走远了，纷纷骂起来。
等骂完，牛头说道：“干活吧！不知这两具尸体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马面一听，也站起身来。两人正要掘地挖尸，忽然听到土丘里发出一个阴沉的声音：“我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
牛头马面吓得瘫倒在地，嘴里叫道：“唉呀，妈呀，鬼呀！”
他们身为冥王谷幽冥神教的人，号称牛头马面，天天与死人打交道，却竟然还怕鬼！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不怕死人，就怕鬼。
土丘里的声音又传来：“你们走过来，让我看清楚你们长什么样，以后我好过来找你们！”
牛头马面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别来找我们，别来找我们！”
说话不是什么鬼，而是赵晋，他看到牛头马面要挖师父的坟，就悄悄的爬过来，躲到坟丘后面，装神弄鬼的随便说了一句，没想到真把他们给吓住了。这让他也颇感意外。这两人深更半夜领着一群死人不怕，掘坟挖尸不怕，虚无飘渺的鬼倒把他们吓得半死。冥王谷幽冥神教的牛头马面还怕鬼，这事若传出去，岂不被人笑死。
赵晋一看这计得逞，心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再好不过了。就动脑筋想着再说些什么吓人的话把这两人吓住，永远不要来打扰师父的坟墓。正想着，突然听到后面卓儿叫道：“赵大哥，赵大哥，你人在哪里？”原来是卓儿醒来了，她看身边没了赵晋的人，就大叫起来。
赵晋听到卓儿的叫声，暗叫不好。
果然牛头马面一听有人在叫，就知道刚才不是鬼的声音了。于是内心的恐惧一扫而光。他们站起身来，走到坟后面，赵晋也站起身来。
牛头问道：“你是什么人？”
赵晋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这里埋的是我的亲人。你们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马面被鬼十二鬼十三索去了宝物，心情正郁闷着，冷冷地说道：“天下所有死人都归我们冥王谷所有，什么叫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赵晋说道：“天下所有死人都归你们冥王谷所有，好大的口气！”
牛头恶狠狠地说道：“我看你也是混江湖的，你该听说过，我们幽冥神教与你们武林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如果你们触犯我们，那将受到最狠毒的报复。”
赵晋说道：“我可没有触犯你们，而是你们要触犯我两位亲人的尸身。我不能不管。”
牛头说道：“好小子，有种！是块好料子。我收你到冥王谷去。”
话音一落，牛头马面双双跳到后面，而那队死人却走动起来，往赵晋围过来。这时卓儿跑到了赵晋身边，说道：“赵大哥，他们是什么人？”
赵晋一把把她推开，说道：“快，躲到后面去！”
只见一个幽冥武士已经探头往赵晋的喉咙咬来。赵晋亲眼看到过这些幽冥武士的历害，知道一待被他们咬到，就彻底玩完。他身子往后一退，红色一闪，鲲铻宝剑往那死人头上砍去，只听赤的一声，刀下头落，那个一刀两段的死尸突然吃吃吃的冒出白烟，逐渐化成一堆尸水。
赵晋被这一幕看呆了。牛头马面也大为吃惊。按道理这幽冥武士既使被刀砍中，他们依然有战斗力，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死的，死人永远不可能被砍死。他们哪知道赵晋手中的锟铻剑是历经三千年的传世宝器，专治一切邪物。
在牛头马面的目瞪口呆之中，几十个幽冥武士全倒在赵晋的锟铻剑下，吃吃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所有的死尸都化为尸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卓儿也被面前的景像惊呆了，吓得大气不敢出。
赵晋冷冷地看着牛头马面，说道：“接下去轮到你们了！”
牛头说道：“英雄好剑法！”
马面也说道：“我们不是你的对手！”
赵晋依然提剑怒视着他们，牛头说道：“两位亲人的坟墓我们不会来打扰了。请英雄放心！”
赵晋这才收起剑来。牛头马面匆匆离开，逃得无影踪。
赵晋与卓儿来到草棚之中，卓儿听赵晋讲起刚才的情节，心有余悸地说道：“幸亏我们守在这里，不然两位师父的尸身就要被他们挖走了。”说到此处，她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赵晋抱着她不住安慰。
卓儿又道：“赵大哥，那万一以后他们还过来怎么办？”
赵晋道：“我估计他们要的是刚死不久的尸身，时间久了对他们就没用了。”
卓儿道：“那好，我们多陪师父几天。”
赵晋点点头。两人此刻已毫无睡意。卓儿想起师父临死前还在关心自己的幸福，托赵晋好好照顾自己。泪水又忍不住流下来。
赵晋擦去她的泪水，说道：“卓妹，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师父会生气的。”
卓儿这才强忍住泪水。这时，东方露出了点亮色，但是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全是雾气。过了好一会儿，雾气才渐渐散去，太阳挂在空中，金光万道。给大地披上了一道明亮的霞光。
赵晋与卓儿给两位师父的坟加了土，又在四周垒好石块。两人又跪在坟前大哭。
卓儿守在坟前，赵晋骑龙马回集镇买了些生活用品，两人就这样守在坟地里整整七天。这七天之中，冥王谷的人再无出现过。两人这才离开。
第三十四章 遗命[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