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和尚念了声佛号，面目被剧痛扭得狰狞不堪。他看这慈悲大师浑身铁打的一样，无懈可击。要杀他也绝无可能。这下进退两难，不知所措。
慈悲大师继续说道：“善受善助，恶受恶制。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僻如你们刚才打在我身上的拳头，使多大力，便有多大力反施于你们的身上。此理不通，一生便是妄活。”
赵晋听慈悲大师这么一说，觉得有点道理了。顿起敬意。说道：“大师言之有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行善行恶，便需有人反以报之。他们杀我师父，我不报此仇，那么恶有恶报如何实现？”
慈悲大师长喧了声佛号，说道：“于你来说，杀念既起，无论何种理由，只说明你内心埋有恶意。所谓报仇，只是揭开这个恶意的由头而已。心存恶念，必将生患，今日或为报仇，明日或是失手无意杀人，他日或是被逼杀人。最终便成滥杀。”
赵晋听得似懂非懂。恍惚之间，回忆过去，杀人之既，确实有种难以名状的痛快之感。这种快感莫非便是内心的恶念在作怪？
慈悲大师又说道：“此为一弊。另一弊是心存恶念，整日惶恐不安。生怕由念起意，由意施行，失手成错。于是战战兢兢，内心谨访恶念冒出。于是心神不宁，诸事不利。就如室中关有一虎，聚精会神，提防它破笼而出。如此一来，心必不宁。心不宁，事必不利。”
赵晋一听此言，恍然大悟。说道：“大师所言极是。看来心存恶念，光严防死守，防微杜渐，还不行。真正的解决之道是彻底消去这内心的恶念。”
慈悲大师投以赞许的目光，说道：“施主年纪轻轻，悟性很高。”
赵晋又问道：“恶念既失，面对他人之恶，如何制止。僻如大师刚才，四人欲害你命，你如何相抗？”
慈悲大师说道：“正所谓无欲则刚，我心无恶，必不识他人之恶意，于是无所畏惧。我若有恶念，见人恶行，必由已度人。我心有多大恶念，必想他人有多大恶念。我心若无恶念，必想他人无恶念，我想他人无恶念，有何可惧？无惧则行事端正，我之抵抗，僻若拔弄玩偶，拔乱返正，一切合理，不受情感牵扯。此之道理，便是武学至理。所以练武之人，必先端正内心，却除恶念。否则必能成大器。”
赵晋顿时感到有种大彻大悟之感。他继续说道：“如此说来，对于恶念之禁，法家施以峻法，儒家推行道德，都只是暂时缚住了恶念，而未真正做到消去恶念。”
慈悲大师说道：“正是，施主果真聪明绝顶，能举一而反三。恶念被制，却总会寻求机会来冒出，外向伤人，内向害已。去恶行善，世人皆以为牺牲自己而利他人，实则是利人利已。世人只识其所得，而不知其所失。以致于混混沌沌，碌碌无为。”
赵晋又问道：“此为人事。且论天下之事。方今天下，天灾人祸，朝延昏庸，天下大乱。如何为之？”
慈悲大师说道：“他乱顾他乱，你且行你之善。你以你恶镇他恶，人相换而恶不变。如此忙忙碌碌，又有何为？”
这下赵晋听得有点糊涂了。他反复默念着慈悲大师的话，一看旁边，发现四人帮逃得无影无踪。原来刚才听慈悲大师的话入迷，四人帮悄悄逃走。
赵晋也顾不得去追，心中千万个问题涌上来，急待解决。刚才听慈悲大师一席话，看似开窍，但是开一窍而闭十窍。解决一个问题而又引出十个问题。一下子，过去固定成型的思维都给打乱了。
赵晋欲再度询问。慈悲大师笑道：“道理的根本在于自悟。我只能点拔一二，余下靠你慢慢领悟。以你智慧，不是难事。”说完向前走去。赵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静静回想着刚才听来的道理。时而清晰，时而糊涂。
这样一连几天，赵晋边行路，边思考。也无目标，任龙马自行奔走。这一天，进入一个山谷，忽听一声巨响，路边发生一阵猛烈的爆炸，火光冲天，爆炸的气浪带着铁片疾飞而来。龙马猛然一跃，长嘶一声。向前奔去。
一路狂奔，爆炸接连响起。赵晋一扯马头，跳下路基，爆炸这才停住。赵晋估计这爆炸物埋于路上，他检查了下人马，好在自己身穿犀牛护体软甲，龙马也有厚实的鳞片相护。
稍稍安静，只听几声巨响又相继响起，疾飞而来的弹丸在赵晋周围爆炸。原来是在山上有人放炮。半山腰里冒起一团团白烟。
赵晋这才想到，自己又进了了金龙帮安排的任务圈。一场恶战又要开始了。这次对手用上了火炮，真是下了血本。
赵晋知道这火炮笨重，瞄准不易，打击固定目标尚可，动起来，它就不好打了。于是一拍龙马，朝前面冲去。果然，打过来的炮弹失去了准头。赵晋搭起落日弓，一箭过去，直中一个炮手，这下上面的人开始慌了。纷纷逃散。
等赵晋来到半山腰。火炮阵地上早已空空无人，留着零零散散的几门铁炮，和散乱在地的弹丸。只见这铁炮铸造得甚是精巧，比他以前在军营中看到的要精致不少。铁炮上面刻有火神二字。弹丸上也有类似的字。
赵晋心想，这火神估计不是铸炮之人了。按道理这种军械都是官府所铸，刻有年号。私铸火炮，那必是死罪。何人如此大胆？
正狐疑时，忽听有人叫道：“公子莫动，公子莫动！”
赵晋远远望去，只见一个老者快步奔过来。待临近炮位时，他小心的在树丛中拔下丝线。一边拔了好几根。这才来到赵晋面前。他躬身道：“赵公子恕罪！”
赵晋问道：“你是何人？”
那老者说道：“我便是这炮的主人。唉，我这该死的侄儿盗我火器，欲加害公子。幸亏没有铸成大错。”
赵晋笑道：“那是你火炮不精，炸不死我。”
老者听到赵晋说他铸炮不精，急忙说道：“非我铸炮不精，是他们不会用而已。你看这里是何物？”说着他从刚才拔下丝线的地上挖出一颗颗圆圆的铁球出来。
赵晋吃惊不小，刚才在路上引爆的估计也这种玩意儿。
老者说道：“这叫地雷，铁球之内充以火药，你若勾到丝线，就会触发火星引爆。不信我让你瞧瞧他的威力。”
老者把地雷埋好，安插好丝线，然后用一根长线接在丝线上，与赵晋一起撤到很远的地方，一拉长绳，只听一声震天的巨响，火光冲天。旁边的一根树被炸断倒下。飞贱的弹片一直落在赵晋的脚下。赵晋不由得后怕起来，刚才若中了这一雷击，必然难逃一死。
老者看到赵晋惊恐的脸，说道：“赵公子，这地雷威力如何？”
赵晋说道：“老人家真是能工巧匠。敢问尊姓大名？”
老者说道：“我姓崔名大海。号称火神。原在官府铸炮局干活，受奸人陷害，不得不离开。隐居山谷，平日就造些火器自娱。”
赵晋说道：“老人家如此技艺，不去报国可惜了。我虽是外行，但是看这火炮，比军营中所用，不知精巧多少。”
崔大海说道：“赵公子过奖了。我早闻赵公子大名，你们嵩阳派杀富济贫，替天行道。我得知我那侄子盗我火器谋杀的是你，就赶紧追过来了。”
赵晋说道：“多谢崔大叔救命之恩，刚才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我必丧命于这地雷。”
崔大海说道：“祸起于我，怎可反来谢我。走，走，去我那坐坐。”
赵晋跟着崔大海来到他的住地，没等休息，崔大海就急不可耐地带着他来到后面的库房。里面阵列着琳琅满目的各种火器，大大小小的火炮，各种奇形怪状不知名的火器。
赵晋自幼喜好兵器，但是接触的一般以冷兵器为多。虽然以前随父亲巡视兵营时见到过不少火器，但是款式远没有这里来得多。
崔大海说道：“走，我们到外面去试试火器。”
赵晋随他来到后面，屋后草棚下阵列着一排火炮，大小形状不一。崔大海依次装填好火药炮弹，装好引线，让赵晋开炮。赵晋一个个点着，炮声震耳欲聋，前面炸成一片火海。
赵晋惊叹之余，说道：“这火器威力惊人，只是太过笨重。只能用来攻城，不便于野战机动。”
崔大海说道：“那也未必，轻巧的也有。”说着拿起一个手持的火铳，装上弹药，一声巨响，弹丸击穿了前面的门板。
赵晋说道：“于我们江湖人士来说，还是不够灵巧。”
崔大海说道：“正是，这火器主要还是应用于大军作战。各型火器相互匹配，再结合兵阵。就能横行战场，所向无敌。退可以守备要地，进可以攻城略地。”
赵晋说道：“可惜朝延昏庸。不然我堂堂天朝何至于让后金辽狗欺压成这样。”
崔大海叹气道：“正是，我朝能工巧匠多，只是无人能用。朝延现在看中西洋火器，但是西洋火器贵重，数量有限，难以堪当大用。”
正谈着，下人过来禀报，说是有客人上门。
崔大海一听有客人上门，甚是奇怪。自己在此隐姓瞒名，素无客人。
赵晋道：“崔大叔，你去会客便是，我在此等候。”
崔大海说道：“好的，你稍候片刻，我哪来的什么客人。”说着就向前走去。
赵晋在院子里四处闲逛。忽听前面有争吵声音。他走过去，来到屋后，透过窗看进去，只见里面有好多人。崔大海正在大发雷霆。在他的面前，有一堆黄灿灿的金子。
崔大海大声说道：“请把金子收走，我懂什么铸炮技艺。你们另请高就。”
只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火神爷一世英名就埋没于此？真是可惜。”
崔大海说道：“我就一个打铁的老汉，不是什么火神，更没什么英名。”
那女子又说道：“你随我们去，并不需要呆多久，教会我们铸炮，就送同等炮重的白银。这个价钱不错了。”
崔大海冷笑一声，不理会他们。
那女子接着说道：“何真，捏一门金炮，向火神爷讨教讨教。”
话音一落，一个大汉应声走了出来，拿起一个金锭，两个手掌一顿捏挫，金锭变成了棒状，呈现出火炮的样子来。这内功真是罕见。赵晋曾见过毕无病用手指在金锭上捏出指印。但是这大汉挫捏金锭，如捏泥一般。难度更大。
崔大海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就是把我捏成肉泥，我也不去。”
那女子说道：“火神爷淡泊名利，可敬可佩。但是你也得为后人着想。我听说火神爷有个侄子，视如已出。嘿嘿，难道你就不给他留点后路？”
崔大海说道：“呸，少来要胁我！”
只听外面一声惨叫：“伯父，救我，伯父，救我！”然后传来一阵阵鞭打声。
崔大海脸色铁青，怒道：“畜牲，你盗我火器去谋害义士，我还没拿你是问。活该被打死。打得好，给我往死里打。”
外面鞭声加重，哭叫声惊天动地。凄惨无比。
赵晋急忙来到围墙边，伸头去看，只见一个年轻人用鞭子抽着一棵树，边抽边哭闹。原来全是自导自演。
赵晋顿时心中有了底。他看一个下人正从厨房里端茶出来。就跑过去，换了下人的衣服，替他端茶进去。
进客厅后，他低着头，把茶一一放好，然后站在崔大海的身后。细细观察。
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坐在正中，这女子容色美貌，但是一副干劲泼辣。在她的身后站了四五个奇形怪状的人，看样子，个个身怀绝技。这女子似乎是他们的头领。此刻那个挫捏金锭的大汉已经站在女子后面，恭恭敬敬。
屋外那个年轻人的惨叫声还在继续，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会被听得心惊肉跳。只听他喊道：“伯父，再不救我，我就被他们活活打死了。我死了，崔家就断后了。”
崔大海果然听得有点心软了。说道：“打死了正好，让他们断绝念想。”
那女子听出其中的意思，大声说道：“先留这小子一条狗命。”外面的鞭声就停止了。那女子继续说道：“火神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龙进大海才能腾空万里，窝在小池子里有何出息？这火器非寻常兵器，靠你一已之力，也做不出好东西来。我们那要什么有什么，任你发挥。”
崔大海道：“火器是杀人之物，落入恶人之手，伤天害理。”
那女子说道：“火神爷真是怨枉好人。实话跟你说，我们是嵩阳派的，专杀恶人，保护穷人。杀富济贫，替天行道。不信你去外面打听打听。”
赵晋一听此言，心想，我在嵩阳派没见过这些人呀？难道是新收的门人？但他一想到这些人所为，决不像嵩阳派的做法。慕英雄等人是不中能收这类人的。
崔大海一听他们是嵩阳派的人，满脸狐疑。赵晋赶紧说道：“嵩阳派呀，真的是名震天下，个个英雄好汉。他们的掌门姓赵。”
崔大海回头一看，认出是赵晋，赵晋朝他使了个眼色。
那女子喜道：“小兄弟说得没错。赵掌门义薄云天，是当世难得一见的英雄。”
赵晋问道：“我听说这赵掌门满脸胡子，力壮如牛。好想见识见识。”
那女子笑道：“正是，赵掌门当世英雄，身材自然槐梧。下次我给你引见引见。”赵晋道了个谢，却早已探出这些人绝不是嵩阳派的。
赵晋道：“我家老爷对嵩阳派一向很崇敬。很想效力。但是我家老爷不重金银。只要一个名声。听说贵派赵掌门礼贤下士，只要赵掌门亲自登门，我家老爷必然欣然前往。这样我家老爷有面子，于贵派来说，也落得个三顾茅芦的美名。”
那女子看这个下人说起来头头是道，颇感意外。但是这一番道理下来，她也不好拒绝。于是假装为难的说道：“我家掌门公务繁忙，正在外地组织赈灾。若千里迢迢赶来，怕影响救灾。”
赵晋说道：“那倒不急，等何时掌门有空时再过来不迟。”
那女子说道：“紧急万分，官兵正派大军围剿，他们兵强马壮，火器精锐。每天都有大批弟兄死于他们的炮火。火神爷甘心看着这些义士丧命吗？”
赵晋说道：“铸炮之事本来就繁锁耗时，我家老爷此刻过去，一年半载也解决不了问题。况且一些新式火器正在研制之中，倘若匆忙前往，不但那边解决不了问题，这边也会半途而废。”
崔大海对赵晋的口才大感敬佩。那女子更是疑心大起。看这下人，长得眉清目秀，英气勃勃，谈吐举止，不同凡人。她对旁边那捏金锭的大汉说道：“何真，赏这位小兄弟一锭金子。”
何真拿起一块金锭，走到赵晋面前，把金锭递给赵晋。赵晋接下金锭，说道：“多谢！”
何真伸出手来，说道：“小兄弟，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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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归队[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