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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会考成绩(二)[1/2页]

蛋糕店的美术生 祁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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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一回到家,余正夏匆匆换了衣服,便打开电脑,拿出手机,对着班主任在群里发的步骤说明,输入网址,输入考号和姓名,一步一步去查他的会考成绩。按下查询键时,系统卡住了几秒,卡得余正夏心里有点急。屏幕上跳出一些学科名字和一些字母。
      余正夏呆住了,甚至忘了去惊叹。他数学居然考到了,更不擅长的化学与生物,也双双考到了。稍微缓过神来,他忙去看物理成绩一栏。他以为自己只能捞个及格,顶破天只能考到,没想到,居然和化学生物一样,也考了!
      居然不是才及格!
      余正夏呆坐在桌前,双腿像两块木头似的,就那样垂到地面。过了好一会儿,余正夏才揉揉眼睛。他确定自己没看错。余惊里,他笑着想,早知道他会考出这个,就少分一些时间给加速度受力分析什么的好了,净耽误高考正课的时间。
      他拿起放在笔记本键盘上的手机,对着屏幕拍了张照,拍完,立刻给还在店里的母亲发了过去,再附上几个微信里“耶”的表情。这过程中,余正夏一直在想,他已经不是那个因为期末物理倒数被宋头三番五次找家长的他了,宋头要是看到他考得这么好,他会怎么想?
      看着微信发了出去,余正夏收拾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把手机扔到床上,走到书柜旁边,从站得密密麻麻的书间,抽出一本靳尚谊头像。他本来素描就不好,再加上之前荒废了一段时间,水平更是下降不少,这些天,他天天画,也没把之前欠的功课补好。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从海绵里再挤点水出来,多挤几次,把出的水儿汇集到一块,便可以多临摹几张素描像。
      画完一张女青年的素描像,又对照着圆画好好分析了自己的临摹作品,余正夏忽然觉得,心里好像缺了点什么。想起来缺什么了。这么久了,他发的微信却还没有回信。也许是他太专注,没听见手机的振动?余正夏身子伸到床边,一把抓起手机,按下锁屏键,上面空荡荡的,除了干巴巴的“19:23”,什么都没有。算了,母亲开蛋糕店忙得恨不得飞起来,营业时间内自不必说,等八点钟关了门,她也得不了闲。给儿子发微信?她没空的,她只会给顾客们发微信的。叹了口气,余正夏将手机扔回到床上,又开始新一张素描的临摹。
      余正夏越临摹,越感觉自己临摹不下去。他一直等着,等着微信图标的右上角出现带有数字1的小红点。耐着焦急了些的性子,余正夏放好靳尚谊头像书和刚画完的临摹画,再从书包里拿出历史课本和两张一笔未动的时间轴卷子。
      现在应该9点多了。余正夏忍住去拿手机的冲动,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时间轴上。这两张空白时间轴,明天就要交了,今天晚上就得做完。困意席卷而来,在他的头脑蔓延开。他说服自己起了身,拿杯子去了厨房,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再把咖啡端回他的屋子,等咖啡晾得凉些了,他好喝掉。几年来,他渐渐发现,不知为何,他对咖啡的敏感度似乎下降了。原来半杯咖啡就足以让他提神醒脑,现在得需要满满一杯了。说不定,到了高三,可能一整杯咖啡也解决不了问题。一想到这个问题,余正夏便不知该怎么办好,只能继续现在这样,每晚一杯。将一小堆棕白夹杂的细粉末,冲泡成一杯饱含咖啡因的棕色饮料,再喝下去,是他所知范围内最有效的提神方法,没有之一。睡午觉,洗冷水澡,吃薄荷糖,都没有这些陪了他许久的粉末管用。其实,比起喝咖啡,他更想喝红牛,但听说喝红牛对身体不好,便不太敢去尝试。
      做卷子的时候,他不时会想,母亲有没有给他回微信?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余正夏并没听到手机扬声器的低鸣。但他总会想,会不会是手机低鸣了,而他没有听到?每当这个干扰到他的念头从脑海深处钻出来,他就使使劲,再把他的念头按回去,它敢钻出来一次,他便按回去一次。随着它钻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余正夏又开始学不下去了,即便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分心,也没有什么太大作用。
      写到第二张时间轴时,余正夏等不住了,便让快要用完水的黑中性笔躺到卷面上,开始专心等待。
      仿佛上小学二年级时那样。
      全市的语文知识竞赛,他准备了许久,终于拿到了一等奖。虽然,在班级里,他怕招致丁明昊他们进一步的厌恶,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但他无疑是兴奋不已的。中午,全年级开表彰大会,年级主任将一枚别致的获奖证书双手予他,木头做的证书放在小手上沉甸甸的,也正是在这时,余正夏真实感受到了一个月课余时间化作一等奖荣誉时的欣喜。
      一回家,他便开始等,等一串细碎的声音:他妈妈开防盗门时,钥匙串上几个钥匙互相碰撞的声音,还有家钥匙插到门锁里时的声音。余正夏吃完了自己买的盒饭,妈妈没回来;余正夏做完了今天数学老师留的口算作业,妈妈没回来;余正夏看了一章老师推荐的高尔基的童年,妈妈没回来;余正夏甚至画了幅他在桌边等妈妈回家的水彩笔画,可妈妈依旧没回来。余正夏的小手,略显吃力地从书包里把木头证书拿出来,摊开它到桌上,让它和小正夏一起等小正夏的妈妈回来。证书上,微微凸起的烫金字,在夜间屋灯下,闪烁着亮得有点刺眼的光,和照进他心里的光线同样灿烂。瘦瘦小小的几根手指,抚摸在烫金字处的凹凸上,一半是对荣誉的喜爱与骄傲,另一半,则是相当重的好奇心。在这之前,学校发证书,从来也没有过他的份。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优秀学生,几乎都是属于丁明昊和他们的小跟班的,一直都是小正夏触碰不到的东西。这场竞赛以前,余正夏想都没有想过。
      抬头看看屋里滴答滴答走的小钟表。都八点了,妈妈怎么还不来。余正夏从小就是个有耐性的孩子,但再有耐性,也毕竟是个孩子,甚至还没来得及摘下脖子上的绿领巾。见他盼望的身影迟迟不来到,余正夏有点不耐烦了,想收拾好他的证书,躺床上做他的梦去。他的小手拉开书柜两片玻璃门中右边的那片,左手将妈妈帮他从图书馆借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往左掰,右手将他的证书使劲塞到书柜从下往上数第二栏的最后面。
      他犯困了。这么晚了,小学二年级的小孩子,也该困了。算了,刷牙洗脸睡觉去吧,他没睡觉,他妈妈是不会来的。余正夏张大嘴巴,伴着仰天的哈欠,两个小拳头两条小胳膊伸得高高的,伸得小肚皮都露了点出来。
      打这个哈欠的时候,小正夏顺便看了看墙上的表,两根针指示八点五十五。都快9点了,妈妈怎么还没到家?他有点不满,开始在狭窄却空荡荡的小房间里自言自语,嘟嘟囔囔,一个人,孤零零的。
      自言自语不是巫师世界里的魔咒,不能凭空变出他要的妈妈来。懵懵懂懂意识到这一点,小正夏向卫生间走去,步伐有些跌跌撞撞。他伸出手,于水池旁边的塑料小架子上,拿了他刷牙用的迷你牙缸,从牙缸里取出他的小牙刷,拧开水龙头,小手臂搭在高高的水池边缘,哗哗流下的水柱顺时填了牙缸的四分之三。他把牙缸放到水池子左边,又拿起果味的小管牙膏往牙刷上面挤,一边让牙刷刷毛在口中长得小小的乳牙与恒牙间游走,一边按照学校健康课课本上说的,默默背着:
      “小牙刷,手中拿,我们一起来刷牙。上牙往下刷,下牙往上刷,咬合面,来回刷,牙齿里面别忘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刷遍,刷得牙齿顶呱呱……”
      这首刷牙歌的歌词,并非健康课的老师教的。实际上,小正夏他们没有什么健康课老师。作为三线城市的市区小学,高新一实验并没有设置健康课课表上是有的,白纸黑字地写着一周一节,但每周三下午的那节课,不是语文数学就是外语。是小正夏自己无事时翻学校发的健康课本翻到的。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多翻了几遍,他自然就记得牢牢的。
      橘子味儿的牙膏,在他小白碎石般的两排牙间起了泡沫。刷头伸到门牙旁边那颗牙的位置,却扑了个空。小正夏这才反应过来,那颗牙早就不在那儿了,他居然给忘了。
      最近几天,舔牙都是小正夏的最大爱好。上周末,啃脆香米巧克力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嘴里门牙旁边的那颗牙可能有点松了。为了证实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吃完巧克力,他没像以往那样急着漱口,而是伸出舌头尖,推了推那颗他自觉松动的牙齿。不升级错觉,这颗牙真要掉了。小正夏向妈妈报告他新的大发现,但埋首于草稿纸与各式各样电脑动画的妈妈,只是略带满意地“嗯”了一声,来表示她知道了。不过,这不耽误小正夏翘首以待奶牙掉落的那一刻。他足足等了一周。开头一两天,舌尖去推他的牙时,只是会稍微摇晃一下,幅度小到他需要特别留意才能注意得到。渐渐地,乳牙变得越来越不牢靠,但凡他嚼点什么东西,哪怕是松软得仿佛薄被子的牛奶吐司面包,它都会剧烈地晃上一阵,生怕小正夏注意不到它要跟他说再见了其实,小正夏早知道了,就等着它掉到他嘴里呢。
      就在前一天晚上,他嫌老师留的应用题做着太枯燥,做着做着,便又拿他灵活的小舌头开始舔牙。本来,他的小乳牙和牙床之间,按当时小正夏的说法,就已经“藕断丝连”了他在家对面小卖铺的售货员大娘嘴里听到的这词,并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正确用法,纯属望文生义。他舔一下,再舔一下,小乳牙和牙床之间的细丝似乎被他舔得越来越细,终于,细丝被他舔得不堪小白石头的重负,断掉了。小白石头安静地停在他的嘴里,口腔中弥漫出一股奇怪却并不难以让味蕾接受的味道,有点像舌头舔不锈钢水杯时尝到的味道,还混杂了些甜味。他已经换过两次牙了,知道那便是鲜血直流的味道,可不能留在嘴里。小正夏想赶紧往水池子那边跑,正当他要拔腿的时候,他叫住了自己,从小书桌上的纸抽那儿抽了张面巾纸,放在桌上,用比面巾纸大不多点儿的小巴掌铺好。小嘴一张,一块小白石头,小白兔一般蹦出来,学着跳远选手的样子,直直落到面巾纸上。见到他的侧切牙了,余正夏才肯去卫生间,拿起牙杯往嘴里灌凉凉的水,鼓腮金鱼一般,漱了几下口,漱得牙床上掉了牙的地方凉凉的,像巫婆往他的牙与牙之间吹了一小阵妖风,又像那一小块牙床结了冰。他学着平时妈妈刷完牙后漱口的样子,用力漱了十几下口,才肯吐掉漱口水,然后,小脸蛋上的大黑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带了些淡淡血色的水流到池子底下被一分为二的小黑圆孔里。有点奇怪,他明明把牙舔掉了,却没觉得掉牙的位置有多疼,可能因为他漱口的时候,一并把疼痛的感觉给漱掉了吧。
      他又把那一小颗牙带到水龙头底下,让它在他的手指尖上来回打滚。它在水龙头的大雨下面,好好洗了个干干净净的冷水澡,刷掉了它身上淡红的颜色,叫它露出本来的乳白来。小正夏将他的乳牙放到离眼睛很近很近的地方,审视着这颗牙。他一眨不眨的眼睛,好似小宇子前两天拿给他玩的小放大镜,一丝污垢都不愿放过。见到牙上的窝儿里头,还有些残存的血的印迹,他有点不高兴了。他伸出小拇指头,让手指上长长了些的指甲,好好刮刮牙窝里不干不净的东西。他用与这个年龄段不太相符的认真谨慎,把他不想看见的痕迹都刮走了。一颗真正干净的牙,在他手心上闪闪发亮。小正夏左手托着这颗牙,右手手指慢慢旋转着它,好像在端详一名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看她在他的手上跳舞。转着转着,小正夏右手手指忽然感到一阵疼,好像被刀割到了似的。他抬起手指肚,仔细看看,再举起手中的牙仔细看看。右手的食指的确被刀割出了点血,是牙上小薄片一样的牙冠割的,小薄片锋利得像练习册纸页的边缘,手碰上,便会碰出些血。
      处理了下手上的伤口,他接着端详。端详完了,他敲了敲妈妈房间的门,跟他妈妈报告他掉牙了,他妈妈用“正夏呀,你长大了”一句带过,就又开始画她永远都画不完的图。天晚了,睡觉时间到了。他走到他的小床边,掀开套着蜘蛛侠图案的枕套,将牙齿好好地放到床铺上,再用枕头盖住它。他很珍爱这颗牙齿的。枕着它,他睡了香甜的一夜,不知是不是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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