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有三只熟透了的桃子,林少平当然不会一次性地让老侯摘走,他需要一次试探。首先把谁给老侯,林少平是很费了一番考量的。既然第一个弄到的就是王小蜂,那就给王小蜂好了,但林少平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他无法想像程琳在失去王小蜂后会是一种什么情形。为了这届学生,程琳真是付出了全部心血,这学校里的人,从没看见过她跟丈夫散过步,上过街,也从没看见过她买过菜,所有的家务活,都是她在市回收公司上班的丈夫包下来的。他们的宝贝女儿在长沙电子科大读书,程琳把女儿爱得恨不能捧在手里,可今年女儿放五一假回来,她硬2是没时间陪女儿在校园里走上两圈!想起这些,林少平实在狠不起来。不给王小蜂,就给五班的金小玲吧,但金小玲的班主任洪海亮的妹妹前不久住了院,听说是肾上的问题,很严重,他妹夫在加拿大读书,一时回来不了,妹妹的小儿子只有半岁,这一住院,就全靠哥哥嫂嫂了,如果再摊上那档子事,洪海亮怎么应付?比较了半天,最后林少平才决定首先把李清辉给出去。—在这学校里,李清辉的班主任林自强跟少平关系最好最亲密。—他对自己说,我把好兄弟的尖子生给出去了……—次日深夜,他和老侯在东城一家茶楼包间里见面,老侯推给他一个信封,说:“小林老师,五千块,你点点。”林少平隐约地记得昨天夜里老侯说老侯说过这个数目。但并没形成意识,现在,一沓百元大钞就摆在面前,它不仅是一个数目,还带着厚度和质感。他想怎么会有这么多呢?他没去信封,说:“李清辉不是还在市中吗?”为了不让自己的嗓子变调,他把声音控制得很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很扎实,很硬。老侯说:“只要提供了信息,就是这个数,具体能不能把李清辉的父母的工作做通,那是我们的事了,与你无关。”然后老侯呷口茶又说:“小林老师,真的,像你这么讲信用并为对方着想的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话,无异于往林少平心窝里捅刀子,他没把钱抽出来点数,将信封往裤兜里一塞,逃跑似地出了茶楼。—回家的路上,他把手插进裤兜,将信封攥得死死的,攥得几根手指都酸了。—第三天一早,李清辉没来上学。他暂时失踪了。—几个小时后,就知道了他的下落。—然而,再也把他收不回来了。从江州市一中的角度说,他永远失踪了。—学校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教学大楼依然耸立,钟声依然按时响起;下课后,由于教师无止境在拖堂,学生依然上厕所的时间也没有,只能夹住,夹得脸都变成猪肝色;早上起床的时候,由于睡眠严重不足,学生昏头胀脑地在墙壁上撞破额头的事情,依然在某一处发生;太阳出来的时候,依然照耀这一小块呈提壶形的黑红色土地,白云飘过,飞鸟掠过,东风跑过,只是这一切也跟往常一样。依然与这学校的师生没有任何关系。学校以它固有的节奏,在那根无形而又强蛮的指挥棒下运转——然而,在它最敏感也最要命的肌体上,已经溃烂了一块!—高三领导小组如临大敌。吴校长(兼高三领导小组组长)每天跑高三办公室的次数,已经没法数了。校长室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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