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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被埋葬的记忆[2/2页]

少年游 暮桑曦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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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道歉。”
      爸爸真的生气了,“安颜,就算你没有打她,可是你把她的飞机模型摔碎了,你就应该给她道歉。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让我给她道歉,凭什么,你们凭什么都不相信我?我没错,错的是她,她凭什么嘲笑我们家没钱;凭什么侮辱我,说我拿着我最引以为傲的风筝装清高;凭什么说我嫉妒她家里有钱,看不得她好?我才不稀罕她家里的钱。她找打,你们都一样,什么都不明白,让我去道歉,我不去。”
      年少时那自以为是的尊严和偏于执念的倔强,让多少人吃过亏,又让多少人受过伤。可是正是这些在长大后觉得可笑的东西,才是我们余下的人生里常常回忆起来的珍宝。因为这些东西,当我们真的明白人情事故后,就再也不会拥有了。我们再也不会固执地去问“凭什么”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大家都认为你错了,那你就是错了,谁还有心力去为自己辩解?这种失去,真的很可惜。
      爸爸背对着安颜,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女儿的质问。他愧疚,没能给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儿一个引以为傲的家庭,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跟女儿有什么关系呢?
      他放开手,转过身拿过桌子上已经被安颜攥坏了的风筝,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走出房间。萧索的背影就像秋风中不舍的离开树的黄叶,无助地随凉风飘落。
      安颜看着爸爸一下子好像老了很多岁,心里很难受,但是那固执到死的自尊却不允许她低头。她就坐在地上,靠在床沿上。脸上挂着泪,也不抬手去擦。
      累,真的很累,多少年没这么累过了,好像抽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天地都在旋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她一个支撑点。她想就这样倒下去吧,这样倒下去也好。然后,她就真的倒下去了。
      躺在地上,可以看见窗外,淡泊的余晖透过窗外的柿子树洒下来。“夜幕很快也会拉下来吧?”安颜脑海中冒出来这样的想法,“这一天没过好,真是很糟糕。多好的一天啊,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我却把她搞砸了,真可惜。”
      她的眼前浮现萧弈的脸,那张她在无人知晓的深夜一遍一遍地回想起来的笑脸,她伸出手想抚摸一下那张脸,触手冰凉,一片虚无。她无奈地苦笑一下,就这样结束吧,她想。
      一切的美好都埋葬在他用力地抓着她的胳膊,怒气冲冲地让她道歉。麻木的表情艰难地牵引出一丝冷笑。
      太可笑了,她用了整个少年时光去喜欢他,到头来,却发现她的整个少年时光只是一场笑话。
      萧弈,我爱憎分明,从现在起,我不喜欢你了。可是啊,对你,我却恨不起来。
      安颜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世界终于变成了一片黑暗,真好。
      安颜一觉睡到天亮,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朝阳已经透过窗户斜照在她的棉被上。一夜无梦,她睡得好极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床上的,也不记得是谁给自己盖上了棉被。脑子里一片混沌,她暂时记不起来任何事情。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把昨天的记忆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终于想起来了那糟糕到极致的一天。今天,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爸爸妈妈,该怎样面对萧弈。
      “颜颜,太阳都升老高了,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赶紧起来吃饭。”老爸温和的在门外喊。
      “怎么搞的,难道昨天我只是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安颜一时反应不过来,正在纠结怎样开口和爸爸说话,爸爸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照常叫她起床。
      安颜应了一声,就急忙穿上衣服,快速洗漱,照常吃饭,饭桌上热热闹闹,谈天说地,什么异常也没有。好像昨天真的没有存在过一样。安颜想起了那个风筝。吃过饭,各忙各的,爸妈出门以后,安颜翻箱倒柜地寻找那个风筝,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只鸢,栩栩如生的鸢到底哪去了?
      天都快亮了,安颜的妈妈坐在床上,看着安颜的爸爸对着那个耗费大半个夜晚休整好的风筝发呆,昏暗的灯下的身影显得尤为清瘦。
      一声清脆的鸡鸣声从远处传来,爸爸低下头对着风筝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它包好,放在了大箱子的角落里,锁了起来。
      昨天下午,爸爸从安颜的房间里走出来,把风筝放在房间的桌子上,从抽屉里的那一沓预备买稻种的钱里抽出来几十块,独自一人向李嫣然家走去。过了很久才回来,他走到安颜的房间,把安颜抱到床上。然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一点一点地修复着这个风筝。修好了之后,就盯着它发呆,眼里是掩藏不起的苍凉和落败。漫长的一夜,爸爸没合眼。
      安颜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爸爸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安颜的哥哥走的时候,自己蹲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抽着早已戒掉的烟,安颜犹豫不决地走过来,抱住他的脖子,对他说:“爸爸,哥哥去找他的未来,以后我来照顾你,我好好地照顾你和妈妈一辈子。”小孩子的话哪能当真,但是他抱着安颜无声地流泪。
      还债的时候,家里穷的叮当响,他买不起牛,割完的麦子只能用人力拉到打谷场,小小的安颜使尽全身力气背起妈妈的车前带,跟爸爸说:“爸,我帮你干活,等咱卖完麦子就有钱买牛了,你和妈妈就不用那么累了。”
      安颜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他知道。他一辈子没本事,勤勤恳恳一辈子也就只能勉强养活着一大家子。而安颜的懂事让他既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他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心疼的是安颜跟着他也太苦了。自己一辈子唯唯诺诺,被人看不起,难道自己的女儿也要被别人奚落吗?
      他收起风筝,下定决心,这一辈子,都不会让女儿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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