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羡慕?”林安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
云秧怕林安怀疑自己说话的真实性,转到林安旁边,赶紧解释道:“林安,以前我不敢说,反正那时候大家都挺怕你的。现在,我觉得你挺好的,真的。你人很善良,性格又好没脾气。虽然话少了点,但是很有礼貌。不管怎么说,我很喜欢你。哦,对了,妞妞也很喜欢你,觉得和你做朋友挺好的。”
在他们小小的世界里,朋友的定义是那么简单纯粹。你对我好,我喜欢你,那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就是把你当成我的朋友,就是想对你好。朋友,就是这么简单的存在。可是这种简单,对孤身一人多年的林安来说,真的太珍贵了。
“谢谢!”林安感慨万千,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这两个字说的如此郑重,道出了她内心中所有的感动。
云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没有很大爷地一拍胸脯,豪放地说,不用客气,都是兄弟。她只是抬起头,对林安笑了笑。
林安找了很多石子,云秧拿在手里,和她以前的石子对比,都不满意。后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三颗石子。
两个人离开石子堆往学校走去。
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学校大门口有很多低年级的学生在玩耍。
一些调皮的男孩子双手扒在网状的大铁门上,一只脚站在门下端的缝里,另一只脚往地上猛的一蹬,一带劲儿,大门快速地前进,他们迎着风,高兴地大叫:“飞了,飞了,我飞起来了。”大门“吱吱呀呀”地发出沉重的□□,却依然带着他们的梦回荡在干净的太阳底下,一遍一遍,乐此不疲。
一些女孩子在东边的树荫下跳皮筋,嘴里念着歌谣。还有一些围坐在一起玩“拾子儿”,一阵一阵的欢笑声传来。
西面池塘边的大杨树下是高年级女生的领地,她们每天不会做什么激烈的运动,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坐在草地上谈天说地。谈了什么,林安不会知道,她从来没有和她们一起在这棵树下坐过。有时候她路过这里看到同班的女生背靠着背坐在树底下,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安静地看着天上的流云,看飞鸟划过天际,也会莫名其妙地羡慕一下,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面对毕业,她们有满腔的不舍和难言的对未来的不知所措。她们会用珍惜和怀念来表达自己的在这里走过的岁月。但林安不会,林安希望的是赶紧离开这里,到一个别人都不认识的地方。
奇怪的是,今天的大杨树下空无一人。林安并不关心这些,毕竟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
进入大门后往左拐个弯,就是五年级的班门。今天班门口也没有女生拎着笤帚追着男生打骂,只有几棵雪松和满地的野花野草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切都安静的有点不正常,但这些也都和林安没关系,她并没有在意。
云秧挽着林安的胳膊,把她带到班门前,却并不推门。
林安伸手推开门,一个寻常的动作推开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美好。
阳光很暖,穿过掉了玻璃的窗户洒在全班同学每一个人身上。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林安,目光和脸上的微笑都模糊在柔和的光线里,表情是那么那么的温柔。
掉了红漆的窗棂上插满了黄色的,红色的,紫色的,叫的出名的,叫不出名的花,都在一片破败里开的那么热闹。
白色的,黄色的蝴蝶从教室后面的角落里翩翩飞起,飞过排排的桌椅,飞过一本本书,飞过他们的头顶,飞在迷离的阳光里,飞出窗户消失在遥远的蓝天里,美的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埋首释放纸盒里蝴蝶的陈南星满头大汗地从教室后面站起来,抬起袖子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转身看着林安,咧开嘴笑了。这笑容糅合在时光的褶皱里,落在林安的眼里,温柔了所有的岁月,暗淡了所有的风光。
陈南星从中间的走道里一路小跑到讲台,一本正经地站定,右手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粉笔,做指挥状。
“预备,唱。”手动音起,“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全班同学跟着陈南星为林安献上这首歌。音调不是很准确,却莫名的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协调感。
只有当大家对林安所有的同情和恐惧都化为理解和尊重,才能将这首简单的歌唱出真心的祝福。
谁都不知道陈南星在这条路上走了多久,走的有多艰辛,
一曲将尽,余音未消,林安瞬间泪流满面。两行清泪涌出眼眶,顺着面颊滑落在地,碎成几瓣。
大家都是一怔,安静下来,有点不知所措。
陈南星放下手中的粉笔,走到林安面前,抬起胳膊,擦去她眼中的泪,笑笑说:“傻林安,今天是你的生日,高兴还来不及呢,哭什么呀?”
林安抽噎了一小会儿,走上讲台很认真的,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她张了张嘴想说话,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眼泪夺眶而出。她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尽力的抑制住哭泣,但还是徒劳无功,越是抑制,眼泪就越是放肆地汹涌。林安蹲下来,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
全班同学都震惊地盯着林安,忘记了安慰。也许很多年后,这里的很多人连林安是谁都会想不起来,但他们一定会记得有一个小小的女孩蹲在洒满阳光的讲台上,哭的肆无忌惮,好像要把她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这些泪带着她的谢意倾泻而出,即使一个字也没听到,但是看着蹲在阳光下孱弱单薄的背影,随着光线里舞动的尘埃微微颤抖,他们就能感受得到。
陈南星刚想抬步向前,大头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扯了回来。陈南星歪过头给了他一副疑惑的表情。
大头看着讲台上的林安说:“你让她哭吧,积攒了那么多年的眼泪,早就该流出来了。”
陈南星站在班级门前,静静地望着哭泣的林安,突然有了一种释怀的感觉,为林安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悲伤释怀。
在林安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她的舅舅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那一天的林安像一个公主一样闪闪发光,不知道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但那一天的林安像一个没了魂的木偶一样恍恍惚惚,她不开心。十五岁以后的生日她都不开心。因为从此以后她的每一个生日里都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林慕言问她:“姐,你今天不开心是吗?我知道你不开心,我都看出来了。”
林安忽然笑了,笑得那么的幸福。她说:“慕言,你知道吗?我十三岁的生日花光了我这辈子所有生日的快乐。”
林慕言不解,林安也没有解释。转身,回屋,蹲在房间的角落里一遍一遍地回想着那天的阳光、鲜花、蝴蝶和同学,还有那一天的陈南星。
那些盛开在破败窗棂上的鲜艳花朵,教室里飞舞在阳光中和尘埃里的那些黄色的、白色的蝴蝶,逆光的笑脸,那一场年少轻狂的梦,还有那一段忽然想起就泪流满面的往事,她都得到了。
除了陈南星,她别无所求。
12.最好的生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