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梦境中。
梦境中我在哭泣,孤独坐着,一眨眼又好像我站在这个人之外,然而恍恍惚惚中我又和这个人合二为一,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这个人就是我。我被一种与生俱来的伤感情绪所感动着,慢慢的站了起来,或者说是飘了起来,我的周围一片混沌,交织着红光和黑暗,变幻不定。当我追寻红光,想要看的更清的时候,那黑暗便退去了,四周全变成了温暖的红色和明亮的橘黄色,深远无边而又触手可及,就像身处浓雾中一样。
我继续向前望去,我的前方便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隧道,尽头是一个光明的出口,我就向出口漂去。这时我的灵魂感到愉快高兴起来,好像小时候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样。我欢快地向前跑去,向着光明跑去,好像我跑向的是一个能满足我所有和理想的美妙的幸福所在。
我就这样向前跑着,心中越来越欢快兴奋,前面的出口离我越来越近,那光亮也越来越剌目,好像一个不断变大的太阳一样。。。
恍惚中,我听到了耳边嗡嗡嗡的谈话声,我睁开了眼睛,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为什么会坐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右手还向前伸着,不过已经落在了桌子上。好像从一阵愉悦的跌落下来一样有些意犹未尽的不爽。暗自吃惊的喘了几口气之后,我才记起了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缓了绶神,最终才平静下来。
我看到旁边的棣姐仍闭眼保持着手向前伸的模样,想必沉浸在她自己的像我刚才那样的状态中没有出来。我用胳膊肘轻轻捣了捣她。棣姐身子一晃,猛的倒吸一口气,张开了眼睛,一脸的惊慌与茫然。我看着她的眼睛,我们四目相对。
好一会儿,棣姐的呼吸才平静下来。然后突然就热泪盈眶,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我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刚才那种情况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有搞清楚,尽管我也深受影响,但看样子棣姐所受的影响更深。我坐过去,把棣姐轻轻的揽过来,希望我的肩膀能暂时给她一点安慰与依靠。棣姐的脑袋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整个人仍然在止不住的低声抽泣。她手里擦泪的纸巾已经全是水了。
这时坐在我们后面的陈老师走了过来,他坐到棣姐的另一边,轻声劝说和安慰棣姐。他说不要紧的,第一次聆听圣音,很多人都会流下皈依和忏悔的泪水。
“怎么样,有什么感受?”陈老师问我。
我心上一惊,什么感受?这情况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如果说没感受,那刚才发生的一切,怎么解释?如果说有感受,我该如何回答呢,真的是受到了神的召唤与启发?这世上真有神吗?要知道,在此之前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信仰者。一时间我内心有些混乱,不知该如何对自己解释这一切。不过我还是决定先如实回答陈老师提出的问题。
“刚才听到圣歌的时候,我感到很神圣,很愉快。”我答道。
“这就是神的力量,神已经选择了你。”陈老师用一种认真而又富含深意的眼神望着我。
我有些吃惊的抬眼看他,这次是真的吃惊。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相信这一切。这事或许有什么玄机,可是眼下我不明所以,内心的唯物主义信仰有些动摇。
这时棣姐也抬起了头,慢慢地不再哭泣。陈老师就问棣姐,“张老师,你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棣姐沉默了一会儿说,“只是突然感到很悲伤。”
“哦,我知道了,”陈老师充满同情的说道,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说他知道了什么。我心里也大概猜到了棣姐悲伤的原因。
“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心。既然你选择了相信神,神也选择了你,神就会帮助你脱离苦海。”陈老师语重心长的说,“我们的长老是离神更近的圣使,它能帮助你脱离苦海。”说完他起身离开座位走向讲坛,跟那个长老低声地交谈起来。间或向我和棣姐这边望一眼,那个长老也随着陈老师的眼神将我们迅速地瞅了一眼,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陈老师就招呼我,叫我上台去,说长老有东西送给我。我犹犹疑疑地来到他们跟前,忐忑而又不知所措的望着这个长老。长老在台上一直昂着头,只是低低眼皮看看我。然后他脸上挤出一丝很不协调的笑容跟我笑笑,顺手从桌子上的一撂书上面取下两本给我,用吩咐和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这里面是神的教诲,你回去认真读一读。”我接过书,迅速看了一眼封面,书名叫《xx奧义》。
“说说吧,孩子,你刚才闭上眼睛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长老问我。
“我看到了一团黑暗。。。然后光明,和温暖,我听到圣歌一直在耳边回响。”
我断断续续的极力描绘出我刚才的幻视。
“那你感受到什么没有?”
“我感受到了神圣,伟大。。。和悲伤。”
“这是神的光辉照进你的灵魂的体现,神在引导你。”
“神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引导我?”
“因为爱,孩子,神是爱着他的子民的,这爱超过人类互相的爱。”
“也超过父母对孩子的爱吗?”我立马提出了觉得对他来说是必杀的反驳。
听我这么问,那长老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指尖轻轻的搭在我的头顶。我也没有反抗,这姿势大概是他常对信众做的一种仪式吧。
“那你告诉我父母是什么,你爱你的父母吗?”长老的声音从我头顶幽幽飘来。
这话简直听的我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父母是什么?你连这个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吗?你是人养的吗?废话!我不爱我的父母难道你爱呀!我在心里一连串的骂这个长老,但脸上依然表现得很平静。
“爱,”我说。我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一个字,但我想这已经足够了。
“你现在想想你的父母,你还爱他们吗?”长老放低了声音问我,但那语气却更加充满了挑衅性。
我就开始在心里想我的爸妈,首先是他们的面貌,然后是我对他们的爱,思念,爱和思念,爱。。。和思。。。哎?好奇怪,我心上一惊,平时只要一想起爸妈就如泉涌般涌来的暖流,此刻却没有从我的心底产生。爸妈的影子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我却对他们没有多少感觉,那感觉就像是在回忆着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样。往日的情怀哪去了?我焦急起来,不应该这样啊!我是怎么了?啊,对了,一定是长老手按在我头上的缘故,但这也太奇怪了,以前从没听说过只要别人把手放在你的头上,你就不会想念你的父母这种事。我内心陷入一片慌乱困顿之中,突然想哭,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害怕了。
“怎么,有没有感到对你父母的爱?”那长老轻声问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不敢回答说没有,这太恐怖了,我不爱我的爸妈,我感受不到我对他们的思念和爱。这简直比我承认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还要难受不能接受。但我也不想说有,我不想撒谎,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做人要诚实,不能撒谎。我内心非常不屑那种撒谎的低劣行径。或许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勇敢的面对吧。
我松口气,镇定地回答,“没有。”
那长老把手从我头顶拿开,脸上露出一个胜利的得意微笑。然后像看着一个失败的对手一样对我说。“你先回去吧孩子,拿着这两本书回去好好领会一下神的旨意。”
我木然的转身,回到座位,腿上突然失去了力气,摇晃着坐下去,心绪一片空白,浑身虚脱疲软,有种灵魂被抽空了的感觉。
棣姐关切的望着我,我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告诉她我没事。
后来长老讲了什么我也没听。心里特别乱。他走了后,我和棣姐又坐了会。陈老师跟我们说了好些话,开导了几句,要我们回去先好好参透书里的内容,以后还会有进一步的活动,帮助我和棣姐跟神走的更近。
陈老师将我和棣姐送到巴克图,棣姐换开她车,我俩回到了塔城棣姐的家。一下车,詹台笑嘻嘻的迎过来,拍拍我肩膀问,“没事吧,灵修会开的怎么样,有没有见到上帝?”
我的心里六神无主一点心情都没有,他倒好,嘻嘻哈哈的跟我玩笑。我没心思搭理他,棣姐的脸上也没有笑容,只淡淡地说,走吧,咱们先上去。
坐在客厅沙发上,我们两个还是没有什么情绪。气氛有些沉闷,詹台看到棣姐也是这样,知道事态有些严重,就收敛起他那种嘻戏的表情,认真的问道,“怎么了,咋都不说话呀?”说着把那个间谍手机放在桌子上。“泉泉你看到的我都看到了。听到的我也听到了,没什么特别呀,就是一段优美的音乐吗嘛。”然后他看看棣姐,“棣姐你怎么听了就哭起来了?你们这都是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被那个长老施了什么魔法,下了什么咒语?”然后他又面向我,“哦,对了,泉儿,我看到他好像把手放在了你头上,他没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我知道必须得给詹台解释一些东西,他在外面没有受到灵修会的影响,思维和心情还是跟平常一样,所以看我们这样很奇怪。
“没什么,他就是简单的用指尖摸着我的头顶,什么也没做。”我很平淡地答道。
“什么也没做?”詹台反问道,“那他问你问题,你的回答怎么那么奇怪,他问你爱不爱你的父母,你竟然说不爱!”
这正是我也感到奇怪的地方,棣姐也用疑问的眼神望着我。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不爱,但当时我心里真的想不起我对父母的爱。”我摇着头有些苦恼地说,“根本产生不了,我试着努力的去想我爸妈,去爱他们,但心里就是爱不起来。”
“你是不是被吓懵了。心里一紧张脑子里就啥都想不到了?”詹台问道。
我翻眼珠瞪詹台,心里骂道,你才被吓懵了,我有那么软弱吗?不过嘴上冷静地说道,“没有,我当时心里挺淡定的,听他问那个问题,一下子还挺生气的。心里反倒有一种恨恨的力量。”
可能还是因为他那个问题问的太突然了。有些情感,在不自觉中,或者在一些特定氛围的感染下,我们自然而然的就能产生。但你要在某个特殊的场合突然让它们从你心里产生。可能会有困难。我这么猜测着。
“我看这里面一定有古怪。”詹台说,“没事好好的那个长老为什么要用手摸你的头?我看他不摸你的头,你一定就能想起你对你爸妈的爱。”说着,詹台把手伸过来放在我头顶,“来,我试一下,我摸你,看你能不能想起你爸妈?”
我感到挺羞耻的,脑袋被人摸来摸去,好像个被人玩弄的皮球,但也没有理由抵制詹台的行为,只好任其摆弄。
“咋样?有感觉没有?”
“有,”
“什么感觉?”
“狗爪子搭在头上的感觉。”
棣姐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我顺势把詹台的手从我头顶拔拉开骂道,“爪子拿开,你越摸我越想家了。”
“哦对了棣姐我还想问你,你咋哭得那么伤心,那音乐真的那么有感染力吗?”气氛轻松之后,詹台问棣姐。
听詹台这么问,也提醒了我想问棣姐的一个问题,“棣姐,你听那段音乐的时候心里感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棣姐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一开始我在一团混沌中,后来我的面前显现出佛祖和菩萨的形象,就像佛教壁画中的那样。。。那种样貌,五彩绚烂,身影高大明亮。我感到它们特别神圣伟大慈悲。耳边一会传来优美的圣乐,一会又夹杂着雄宏悲壮的旋律。我的内心突然就十分悲伤。仿佛几千年来人类所有的悲伤都穿越时空压迫在我身上,可是在这成千上亿吨的悲伤之中,又能感觉到佛祖的慈悲和力量仿佛能感化和抵消这些悲伤。。。我看到了站在佛祖面前的我。佛祖的身影是那么高大雄伟,庄严明亮,煜煜生辉,仿佛占据了整个的空间,而我则像一截小黑影一样站在佛祖前面。我背后的黑暗阴影开始侵蚀我的身影,我就要被淹没在一片黑暗中,连佛祖的神圣光辉也拯救不了我。我伤心难过的无以复加,觉得只有死亡,甚至连灵魂也消失了,我才能够摆脱这种悲伤痛苦。”
詹台越听越显得认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连连问,“就你闭眼那一会,你就感到了这么多?”
“是,”
我也是听得非常惊奇,忙附和着说,“我在听音乐闭上眼睛的时候也陷入了相似的幻觉中,不过我梦到的情况跟棣姐梦到的有些不一样。”然后我就把我梦到的讲了一遍。
“还真是奇怪,我在外面听着这些音乐的时候,怎么没有产生过这么奇怪的幻想?”詹台反问我和棣姐。我俩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这事我看向上级汇报比较好。我们三个在这里瞎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这种灵异事件上头有专门的人收集和破解其中的奥秘。”詹台建议道。
“有吗,不会是中央十台吧?”我问。
“比那个神秘。”
“我怎么没听过?”
“你没听说过的多了。”詹台鄙夷道。
“去,我又没这么说。”
“那是你还比较单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复杂。”
“切,好像你知道似的。”
第七章 灵修长老[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