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啸道:“是召你回宫吗?”
凤奕的手一抖,抬头道:“这信是父皇写的,他说五年前叫凤林玉顶替我,冒充我出师下山,是为了让我远离朝政,兑现他与我娘的诺言。”
信上说,凤渊曾向景妃素心许诺,待景妃腹中皇儿诞生,他一定会让皇儿过得快活自在,不受拘束。但宫中是非频生,勾心斗角,为护皇儿周全,凤渊不得已才想出偷天换日之计,让凤奕留在雪山,远离朝堂。
但为什么一定要让凤林玉顶替他呢?
信上的说辞看着感人,实际上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扎着心。
凤奕低下头,又将信看了一遍,讷讷道:“师父,我究竟算什么?”父皇既然不喜欢他,不想要他,宁可找个别的人来代替他,现在又写信来解释什么?
莫啸道:“我知道你怨为师替他瞒着你,但是十七,在为师看来,这未必是件坏事。”
凤奕摇了摇头:“我不怨师父,这是父皇的旨意,师父只是照做罢了。十七生在宫里,知道很多事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父皇让凤林玉代替我,肯定有别的原因……我不管原因是什么,只是讨厌他拿我娘当借口,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莫啸面色微沉:“他果然召你回宫?”
“嗯,信上说‘念奕儿已至舞象之年,却未得见,思之甚焉,他说想我想得生病了,让我回去看看他。师父,生病了还能写出这么苍劲有力的行楷,你说他可气不可气?”
莫啸稍有缓和,道:“未必是身体病了,也许是心病。”
凤奕冷哼一声,将信揉成一团塞进怀里。
莫啸见状,心有所感,沉声道:“十七,你若是决定了要回宫,就听为师一言。”
他转过身,双手虚抬,一道灵气自掌心流出,汇集成淡淡白雾,钻进炼丹炉内。炉中烈火熊熊,透过小窗,能看见一颗漂亮的金丹浮在半空,被火炙烤,又吸入了莫啸的灵力,通体生辉。
莫啸道:“你年幼时,天元帝册封三皇子为太子,朝中便以户部尚书为首暗中结了个太子党,你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太子尚不成气候,造不成威胁。但就在一年前,朝中出了件大案——
“江南官吏贪赃枉法,欺良霸善,百姓上京状告,查出幕后主使为二皇子凤戚。天元帝震怒,还未做什么决断,太子便越俎代庖扳倒了凤戚,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他一插手,天元帝只能将凤戚降为郡王,发落到九阳一带。”
凤奕倒吸一口凉气:“我二哥?他虽然小肚鸡肠,但贪赃枉法这种事……”
“为师想说的是,经此一案,天元帝意识到太子的手腕比他想象中强大,为权衡朝野,天元帝打算扶持皇长子凤贤。但凤贤此人,闲云野鹤,不经扶,所以你父皇就把目光落在了顶替你的凤林玉身上。”
之后,就有了西南平乱,凤林玉一战成名,升为亲王,与太子平起平坐。
凤奕恍然,睁大眼睛看着莫啸:“师父,照你这么说,我父皇好像早就料到凤林玉能派上用场,才叫他顶替我?”
莫啸不置可否,只道:“凤渊心思重,灵枢院高手云集,帮他出点子的人也不少。”
凤奕道:“师父说这些,是想告诉我,父皇召我回去目的不简单,叫我小心行事。”
莫啸收了灵力,炼丹炉里火势渐歇,他低声道:“你要想清楚。”
凤奕皱着眉头,把那封揉皱了的信重新摸出来看,目光落在最后一行的落款上——父,渊,元年五月初三。
他深思了一会儿,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那个“父”字,心里一边想把它戳出个窟窿,一边又觉得舍不得,很是古怪。
半晌,他终于把信收回去,笑道:“谢师父叮嘱,徒儿明日便下山!”
莫啸料到会是如此,叹息一声,将炉中金丹取出,放进木盒,又转身交到凤奕手上:“十七,此金丹是夏无殇的心血,能愈重伤,解百毒,仅此一颗,非生死关头不可用。”
凤奕眸光微动,珍而重之地收好,道:“十七记住了!”
寒风带雪,一夜间吹白了新扫的院子。
凤奕回来当晚,几位师父齐聚一堂,提前为他贺了生辰。冬临无酒,凤奕便以茶代之,挨个敬了师父师叔,最后与吴熙聊到大半夜,天南地北的,好不畅快。
第二日,天还未亮,凤奕偷偷摸摸爬起来,带上师叔提前为他准备的行囊,牵了一匹白马上路。
一夜相聚,一朝相辞。
凤奕出了冬临院的门,一转身,看见莫淙立在院门下冲他笑,手里抱着两块热乎乎的枣糕,凤奕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莫淙将点心塞给他,又从袖袋里摸出几张银票,十分大方地塞进凤奕的背囊中,叮嘱道:“别饿着肚子上路。还有,银两虽多,却也要省着点花,保不齐以后还会用到。”
凤奕连连点头,万分不舍地抱住莫淙:“师叔,你真好,我舍不得你……”
莫淙笑道:“嘴变甜了啊。好啦,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初入江湖,经验不足,遇事多加思考,若是落了难,就向周围的御灵馆求助,亮出冬临的玉牌。那些自视甚高的御灵师都瞅着机会把冬临院压下去呢,若能帮到你,他们肯定沾沾自喜!”
凤奕被他说得愁绪全无,心中温暖无比,用力点了点头,又道:“师叔,我这次下山没告诉吴熙师兄,你千万要瞒着他,别叫他担心。”
莫淙眨了眨眼,应道:“好好好,趁着风还没起,快出发吧。”
凤奕翻身上马,最后凝望一眼冬临院,轻喝一声,马蹄声扬。
十年前,落雪纷飞迎皇儿。十年后,白马轻驰送少年。
莫淙立在院门下,感慨良多,忽闻身旁一声短吁,竟是莫啸从石兽雕像的阴影中现了身,轻叹道:“还好十七不知,你一撒谎就爱眨眼睛。”
莫淙心虚地干咳一声,甩甩袖子,扭头扎进了院门。
问仙峰下,山路渐渐平缓。凤奕正欲挥鞭加速,忽见山脚石碑旁立着一人一马,山风猎猎,吹得那人一袭黑衣飞扬,如同水中晕开的一道墨迹,低调又洒脱不羁。
吴熙师兄?!
 
15.第十五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