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者,更也,天下之事,过中而将变之时,然后革而人信之矣。
未央宫,前殿高大巍峨,东方一轮新日喷薄而出,殿宇的檐面上尽都撒上一笼金色,宛如粼粼波光,浮动流转。
殿内,众臣颤簌着拜伏地下,一个内侍正在朗声宣旨,而御榻上却已经不见了皇帝的身影,只有旁边一张宽榻上端坐着神色安然的窦太后。
内侍念道:“孝景皇帝,天不假年,早弃臣民。皇帝为嗣,万方鼓舞,海内侧望。帝天资虽佳,奈何举止轻佻,唐突失德,不法祖宗,不重社稷,不孝太后,不教臣民。既无帝范,有忝大位。兹废帝为胶东王,居玉堂殿。”
众臣皆都拜伏在地,不敢言声,此时已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于大殿上方,压得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心神欲裂。废帝这样的大事,即便是这些老于朝廷政争的人,也都觉兹事体大,心下惶恐难安。
只有到这样的情境下,这些贵戚显宦才深深体会到,自己的命运不过是地位更高的人一句话就可以轻易逆转的,就连皇帝也不能例外。
窦太后轻声道:“宣第二道旨意吧。”
若说刚才众臣是惊惧,此刻就是惊疑了。废旧立新,这自然是要宣布新的大汉皇帝了。因此暗地里都在纷纷揣测谁将是新君,俱是一颗心提调到了嗓子眼上,当然是皆都希望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刘姓皇族能够登临大位。将来也好随风扶摇,直上九重天。
刚才那个内侍退了下去,内侍首领黄平站出前来,从一个锦盒中,拿出一卷华丽的绢帛,徐徐展开。满殿一片死寂,众臣虽拜伏在地,眼睛却全都尽力往殿上看去。旨意的头几个字一蹦出来,一切就都将尘埃落定了。
黄平悠然道:“长沙王发,圣德昭著,规矩肃然;仁和冲忍,言雅行端;休身美誉,天下咸闻;宜承洪业,为万世帝统;宜继宗庙,立千秋君范。兹请奉长沙王为皇帝,应天顺人,体天承命,以慰黎庶生灵之望。”
众臣不管心中怎么想,立时皆都跪直身子,而后拜伏在地,口呼:“万岁。”如此三跪九叩,朝御榻虚位朝贺新主临朝。
刘平此时也正在群臣之中,随着众臣趋拜行礼,心中脑中却是轰然作响,一片迷惘。父王?皇帝?
群臣拜完了,窦太后道:“二谕即日昭告天下。丞相窦婴,御史大夫韩安国,太常窦彭祖,太仆石庆,宗政刘来,统领所属兵丁,并北军一万人,即日出京,速往长沙国都临湘,请迎新君入京临朝。不得稍误。”
被点到的三公九卿皆都拜道:“臣遵命。”
窦太后又道:“此次行废立之事,哀家日夜不能眠,终日不思食,甚感愧对先帝,愧对祖宗。费三年之功却没有将胶东王教导成为一个圣明的君主,以致有伤社稷国本,这都是哀家的过失。”
群臣皆都拜下道:“臣等惶恐,臣等万死。”
窦太后接道:“为了大汉江山社稷永固,为了大汉国祚永续绵延,为了天下亿兆生民的福祉安康,哀家痛下决断,废胶东王,立新帝。因此,哀家希望诸位臣工体念哀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之意。此后,一体不党不私,不贪不黩,戮力效忠于皇帝,效命于大汉的江山社稷。如此则宗庙幸甚,皇帝幸甚,哀家幸甚。”
群臣拜伏道:“臣万死不敢稍违,太皇太后圣明著于天下。”
窦太后道:“今日朝议到此,等皇帝到了长安,再行登极大典。传令诸藩列侯,即日起奉诏进京入朝。有晚于皇帝入京者,一律夺爵下狱,议大不敬罪。”
群臣又是一番叩拜。窦太后起身缓缓离开前殿,群臣伏在地上直到窦太后离开才纷纷站立起身。
窦婴侧首对韩安国道:“韩大人,您也有失策之时阿。”韩安国道:“唉,韩某谋身,太皇太后谋国,不可相提并论那,韩某惭愧,惭愧啊。”
先前与长沙王有些来往的大臣现在都喜不自禁,而先前怠慢了长沙王,从来没有登门拜访过他的,现在却不免犯开了嘀咕。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临朝,人事变动是免不了的,这自然又是升亲降疏。
而刘平此时兀自站立在地,众臣等反应过来,看见刘平,赶忙慌不迭地跑了过来,这个道:“平王子殿下,金安。”那个道:“老臣见过平王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刘平却也无心和他们应酬,拨开人群,迈步出殿而去。
窦婴和韩安国俱是神色大定。长沙王的进位,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可算是莫大的喜讯。且不说长沙王的宽厚仁德,在他手下为臣,大可不必日日胆战心惊。就说他们二人与刘平的关系,这两年多来,也是日渐深笃。
而且两位老谋深算之人,甚至已经想到了平王子如果想要将来继承大统的话,那一番争夺,恐怕也离不开他们二人的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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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废帝(庚)[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