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薜家庄，本以为线索断了。哪知道走了几天又在大路上发现了指路的脚印。脚印一路过去，将他们引到一座雄伟的楼阁面前，那楼有四五层之高，光台基就超过了旁边的民居高度，台基由一块块巨石砌成，四周围有青石栏杆。
楼阁前面有大片空地，种着各种奇花异草，时临深秋，百花调零，唯有各色菊花昂然怒放。几株石榴亦是果实累累，崩开的果实中露出珍珠般晶莹透亮的肉子。
正是夕阳西下之时，落日依着楼阁屋檐犹如一个含羞的女人，半掩着脸渐渐退去。大楼上面挂着一个横匾，上面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百花楼”。
赵晋正沉思这百花楼在哪里听说过，卓儿说道：“那日我们在金匮湖不是有个女人叫一品红的就来自于百花楼。”
赵晋经卓儿一提醒，也想了起来。
卓儿问道：“不知道这百花楼是干什么的？我看这个一品红人长得漂亮，却不像是个好人。”
赵晋笑道：“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来到台阶边，有一个算命测字的矮个子摆着一个摊子，眼巴巴的看着过往的客人，可惜没一人光顾他的生意。他看到赵晋，突然眼睛一亮，说了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赵晋自从薜家庄逃生以来，心中时不时会念想起这句话，此刻再次听人说起，引起了内心的共鸣。就扭头看了过去。
那矮个子见客人吸引过来，马上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赵晋在他面前蹲下，说道：“先生，你就给我算一算。”
那矮个子拿出笔来，让赵晋写一个字。赵晋看看卓儿，但写了一个卓字。那矮子说道：“公子可是为找人而来？”
赵晋眼睛一亮，看来这算卦的真有点本事。他说道：“你如何看出？”
矮子说道：“我在此摆摊缺张桌子。你是有桌子但缺个人。缺了人不就要出来找人？”
赵晋一想这矮子说得有点道理，这卓字正好是桌子的桌字缺个人。卓儿也甚感神奇，问道：“先生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人？”
矮子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至少近期内找不到。”
卓儿问道：“这是为什么？”
赵晋笑道：“因为卜早了，先生自然不知了。”他从刚才那矮子的拆字套路中领会了其中的技巧。学着拆，这卓字上面一个卜，下面一个早，再说那矮子不知道，用卜早了来解释再合适不过了。
果然那矮个子投来赞许的目光，抱拳道：“公子真是聪明，我观公子面相，必是成大事之人。”
赵晋笑道：“应你吉言！多谢了！”起身扔下一锭银子。带着卓儿离开。那矮个子看着赵晋的背影，嘴里喃喃地说道：“天下乱，英雄出！”
夜幕降临，百花楼的外面挂上了一个个灯笼，里面更是灯火通明。
往百花楼来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从外表看，个个非富既贵。几个要饭的乞丐想混上来要点钱，还没踏上台阶，就被人赶走。
赵晋与卓儿混在人群中，往大门进去。刚要踏进门槛，卓儿就被人挡在门外，一个长相精壮的护卫抱拳道：“对不起，姑娘，你不能进去，百花楼只迎男客，不接女宾。”
卓儿奇道：“为什么？你们这百花楼是干什么的？”
正在这时，一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被人从里面扔出来，摔在地上。只见一个打扮妖艳的妇女手拿一个陶罐，一脚踏在门槛上，指着那年轻人一顿臭骂：“在我百花楼里白吃白喝，白睡姑娘十多天，一个铜板都不付？还拿着一个夜壶冒充汉代的古董！古你妈的头，留着你自个当宝去吧！”说完那妇女拿起那个陶罐往那年轻人头上扔去，年轻人抱头一避，哗啦啦，陶罐碎成一片，客人们纷纷避开。
这时那妇女转过头去，叫道：“菊花，出来！”
一个打扮朴素的年轻少女怯生生的走了出来，低着头，双手揉着衣角。
那妇女大怒道：“你这贱货，你让他睡了十多天，就没摸过他口袋里有没有银两？”
那叫菊花的少女小声的说道：“他说他是举人出身，家里有的是银子？”
妇女暴跳如雷，骂道：“他说举人出身你就信了？我还是娘娘出身呢。就是真是举人又能怎么样了？现在莫说是举人，状元爷做穷光蛋都一大把。”
菊花又轻声说道：“他说他要做一番大事，功成名就以后就来赎我。”
那妇女双手一掸，气得无话可说。过了良久才说道：“菊花呀菊花，你怎么光长肉，不长脑子呀！私订终身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这种套路天天在我们百花楼上演，你怎么不向姐妹们学点经验？人家这是编着谎言准备吃你软饭呀！什么狗屁举人，昨天还有人说自己是崇祯皇帝微服私访呢！让你莲花姐借他一百两银子，回宫后他一定派人过来把莲花接进宫去，起码做个贵妃。你莲花姐怎么就一眼识破了呢？换作你，岂不是也信了？”
赵晋看这场景，这才明白这百花楼原来是个妓院。往里望进去，里面走动的都是一个个花枝招展，浓妆淡抹的妖艳女子。这妇女应该就是百花楼的老鸨了。
那老鸨又指着地上的年轻人说道：“这位举人，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十四天的酒饭钱，菊花姑娘的包夜钱，怎么说也得一百两银子吧！你总不能这样拍拍屁股走人了吧？”
那年轻人说道：“我以后还你便是！”
老鸨怒眉一竖，说道：“以后？以后我上哪里找你去？”她回头叫道：“如花，你来这里三年了都没接上一个客，这个男人就让你操练操练，给我好好玩个十天半月，先把你菊花妹子的包夜钱抵过来。”
只听里面一个粗吼的笑声响起，跑出来一个黑不溜灰的女子，小眼睛，蒜鼻头，满嘴龅牙。她因为长得奇丑，在这百花楼里三年了，一个客也没接到过。这艺名自然也没法用真花，只能叫如花。
如花走到那年轻人面前，看他长相斯文，真是捡了大便宜，顿时喜笑颜开。附下身去拉。那年轻人吓得往后躲，嘴里说道：“不要，不要！”
老鸨双手一叉，怒道：“不要？就给我往死里打，举人举人，就要打得你终生不举。半生不遂。”
年轻人缓缓的坐了起来，望着天空长叹了口气，赵晋看这人外表穷困潦倒，但是气质却是不同凡响，似是一个饱读诗书，怀才不遇的才子。他对读书人向来好感，于是朗声说道：“这位公子的帐算在我身上。”
众人都纷纷往赵晋看来，夸他仗义。那老鸨围着赵晋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惊叹道：“唉呀呀，同样是男人，真是天壤之别呀！怪不得这位公子长得如此气宇轩昂，一表人才。贵人下凡，贵人下凡。”
那老鸨围着赵晋一顿夸奖之后，扭头朝一旁的年轻人呸的吐了口水，骂道：“滚！”
那年轻人脸色铁青，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走到算命的矮子旁边，借过来一支笔，走到百花楼门边的白墙上，提笔挥毫，写下了一首诗。
百花吟
百花楼里看百花，
百花争艳斗菊花。
待到霜秋叶落时，
一枝菊黄灭百花！
落款是牛金星。字写得龙飞凤舞，极有气势。这牛金星确实是举人出身，幼有教养，二十余岁中秀才，天启七年中举人。为人质朴，性喜读书，通晓天官、风角及孙、吴兵法。后因与亲戚起衅，被诬以抗欠赋税、强占妇女十八人，而遭“盆冤”，被革去举人，充军当差服役。由此郁郁不得志，混迹妓院酒肆。
那牛金星写完诗，拂袖而去。也没跟赵晋道一声谢。众人纷纷指责他的不是。
赵晋倒不在意，他也看不出这诗里的深意，只觉得这字写得不错。而那算命测字的矮子咀嚼着这首诗，脸上露出惊叹的目光。
老鸨看这年轻人在白墙上涂了字，大骂道：“好好的墙被涂得乱七八槽的，这找人清理怎么也得花三五两银子。这帐也得算上。”
算命的矮子说道：“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你把这首诗给我留着别动！”
老鸨笑道：“宋矮子，说话可得算数呀！”那姓宋的矮子掏出银子扔了过去，然后向那牛金星追去。
风波过后，众客人又涌进百花楼。老鸨一看赵晋出手豪爽，顿时如遇到了财神。拉着他的手进了百花楼。卓儿无奈，被挡在外面，赵晋让她在外等着。
大厅里金壁辉煌。各色美女争奇斗艳，胭脂香味弥漫在空中，让人有点飘飘然。赵晋从未进过妓院青楼，今日一见，真是大开了眼界。
老鸨拉着赵晋的手，说道：“公子，来来来，我来帮你挑。你喜欢哪种类型的？”
赵晋说道：“不瞒你说，我进此处是来找人的。”
老鸨格格笑道：“当然是来找人的喽，我这啥美人都有，你要找哪个？”
赵晋说道：“你想错了，我是说找失踪的人？”
老鸨以为他是这里哪位姑娘的亲人，要找她回去。脸色一变，说道：“那可没有！”
赵晋看出她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要找的人不是你这里的姑娘，而是外面的人。”
老鸨又喜笑颜开起来，说道：“那你可就找对人了，我百花楼消息灵通，没有找不到的人。不过人可以慢慢找，你得先点位姑娘。这可是百花楼里的规矩。”
赵晋想到卓儿还在外面等着，怎么能在这妓院里寻欢作乐。但是不点一位姑娘老鸨又不依，他见到远处角落里擦拭桌子的如花，心想，我是来找人，不如找个丑点的，免得节外生枝！于是他指向如花说道：“你就叫她来陪我吧！”
那老鸨看着赵晋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她保持着这样的表情围着赵晋看了又看，良久才伸出老拇指说道：“公子，好眼光，真是好眼光，佩服呀佩服！”
赵晋以为她是在饥笑自己，不以为意。
老鸨对如花叫道：“如花，快过来，你家祖坟冒青烟，有人看上你了！”百花楼里的一些熟客和妓女听到三年倒贴都没人要的如花也有人看上，都纷纷看过来，见到是这位出手豪爽的翩翩公子，都啧啧称奇。
如花乐呵呵的跑过来。老鸨贴到赵晋耳边，笑嘻嘻地道：“公子，你的眼光果然毒！”
这时如花连奔带跳的来到赵晋面前，问了个好。便带赵晋上了五楼。这五楼装修精致，幽香阵阵，琴声优雅，一点也看不出妓院青楼的样子，这里是百花楼专门招待顶级贵宾的地方。一般客人上不来。看来老鸨很看重赵晋的身价。
进了一间雅致的房间。如花说道：“公子，你先等一会儿，待我先去化个妆。”她自从陪同赵晋上了楼，人一下变得斯文起来
赵晋点了点。然后乘机走出房外，观察这里的情况。但是整个五楼，基本没什么人，他又下到四楼，经过一个房间旁，只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师弟，师父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出来？”赵晋听出这正是赶尸的那位胖道士，他这才想起这两个道士经常提起百花楼，是这里的常客。
另一人说道：“你也不想想，师父多久没来这里了？当然要多玩一会儿了。别看师父一把年纪了，花头多着呢！”正是那个小道士的声音。
胖道士滴沽道：“三人拼一个女人，这也真够寒酸的。”
小道士说道：“你嫌人多可以退出，没人逼你呀！有本事你自己掏钱点一个。”
胖道士说道：“师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道士轻声说道：“让师父请一次客，多不容易，三人拼一个女人，还不是为了省点银子？这可是师父攒了三个月的私房钱。”
赵晋正欲要离开，发现迎面走来一个络腮胡子，东探西望，来到房间门口，他拿掉胡子，却是一个妇女。她听到里面两个道士的声音，就推开门进去。
里面两个道士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娘，你怎么来了？”
那妇女怒道：“你师父人呢？”
胖道士说道：“师……父，师父没见过呢？”
那妇女说道：“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小道士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走……走……亲戚！”
妇女大怒道：“走什么亲戚？你师父是不是在里面，快说？”
小道士提高音量大声说道：“师娘，师父不在这里！”这分明是向他的师父打暗号。妇女怎会听不出，她马上冲进去，不一会儿，传来了她的骂声：“死鬼，你果然在这里！”然后就是一番拼拼啪啪的打斗声。
打斗声息，那妇女在里面嚷道：“好你个死鬼，你哪里的银子来这里快活？快说，银子都藏哪里去了？”
里面一个老者说道：“我所有的银子都交给你了，哪还有什么银子藏？”
妇女大骂道：“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平时烧香念经，道貌岸然，背地里来干这勾当。”
一胖一小两道士看师父师娘吵起来了，走为上策，慌忙逃走。
那妇女拖着赤身裸体的老者出了门，骂道：“快让人家看清风观的住持是什么货色。”
听见有人吵架，周围的人都出来围观。老鸨也被人叫了上来。她看到那妇人，眉头一皱，朝身边一个龟公说道：“你们怎么看守的？怎么让女人进来了？”
龟公紧张地说道：“可能是她化妆进来的。”
那妇女仰起头嚷道：“这天杀的死鬼，在家装成一副死人样，来这里倒是精力旺盛。你会风流快活，老娘不会是不是？”她对老鸨说道，“老板娘，你们在这里还招人吗？老娘在你们这里干活算了。我要在这天天给这死鬼戴绿帽子。”
老鸨看这妇女都四五十岁了，长得又老又丑，心想，就你这模样来我这干活，扫地擦桌我还要考虑考虑，想做皮肉生意，那我百花楼还不关门倒闭。但是流氓怕无赖，恶人怕泼妇。老鸨看这妇女一脸横肉，也不敢得罪。只得好话说尽，劝她离开，免得影响做生意。
赵晋悄悄的上了楼，推门进了房间，只见一个绝色美女正坐着等他，柳娇花媚，妍姿艳质。赵晋以为走错了房间，正要出去。只听那女子说道：“公子，你去哪里？”
赵晋说道：“对不起，我找如花姑娘。”
那女子抿嘴一笑，说道：“我就是如花！”
赵晋仔细一看，却一点也看不出如花的样子。这时老鸨大笑着过来，还没进门，就开始说道：“公子呀，如花姑娘自进我百花楼以来，你是第一个发现她美貌的男人。唉呀呀，真是不得了。就冲这一点，我给你打个八折。”
如花低头微微一笑。
老鸨进来后，指着如花说道：“不瞒你说，这如花是我百花楼的镇楼之花，撒手之锏，压轴之戏。一般客人概不接待。我怕客人有意见，才故意让她扮丑。唯有王宫贵族，名士达人特级贵宾才有资格一睹如花芳容。而你则是第一个凭自己眼光发现她美貌的男人！所以你这个客人如花是接定了。”
赵晋本是特意找个丑一点的姑娘来敷衍，哪知却点中了百花楼里的花魁。心中直叹老天戏弄人。他抱拳说道：“实不相瞒，我来百花楼并非寻欢，而是特意来找人的。你们这两天可有看到两个老人被人带进百花楼？”
老鸨说道：“公子，寻欢之中可以找人，找人之中可以寻欢，你要找人，问如花姑娘则可，但是问不问得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呵呵！等下让你领教一下如花姑娘的绝技。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天下绝色。”
赵晋心想这老鸨说得也没错，这如花姑娘长期在楼下扫地打杂，进这百花楼的客人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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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绝色[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