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瞎子轻声对一品红说道：“快走，快走！”
一品红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在此久留了，在其他几个姐妹的挽扶之下，匆匆离开。老鸨也惊慌失措。她赶紧向金龙帮要回一千两银子的赔偿金，然后离开了会场。
算命瞎子又坐回原地。这时不远处一个珠光宝气的妇女嘻嘻笑道：“老头，要不是你老太婆盯着，你跟着这女人走了是吧！”这妇女正是杀手三姐妹中的老大朱敏。
算命瞎子说道：“莫胡说，莫胡说！”
朱敏说道：“那你刚才为何劝那女人快走，快走。明显你是你人老心不老，动了色心。哈哈哈！”
朱敏转头看到两位妹子正靠在墙脚根晒太阳，二妹汪春琴依然头发掩面，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书。三妹王蓓正用手中的那柄短剑修眉毛，刨掉几根，照着剑身看一下效果，然后继续刨。
朱敏脸上的笑容嘎然而止。她气冲冲的走过去，大骂道：“你看看人家百花楼的姑娘，多有上进心！她们老妈子都劝她们不要接这个生意了，她们还是要接，银子不够，就当场揽生意，连八十多岁的老头都不放过。人家这才是做一行，爱一行，多专业，多执着。而你们呢？”
汪春琴依然沉浸在书中，一言不发。王蓓赶紧把短剑收起来。
朱敏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你看看现在做生意多难？杀个人竟然还要花上千两银子投标。这是什么世道？我真是天天愁死，你们还无动于衷。你看这标金都涨到三千多两银子了。我们还有本钱投标吗？中不了标，本事再大，再会杀人又有何用？”
这时竞标继续进行。标金越叫越高，最终中标的是一对父子，父亲名叫秦强龙，儿子叫秦地蛇。他们当场把五千两银子的银票递交给金龙帮。也就是说假如他们杀了赵晋，拿到五万两赏银，扣去这五千两赏银，净赚四万五千两银子。假如没杀成功，甚至送了性命，那么还白白损失五千两银子，真正的人财两空。
朱敏眼巴巴的看着生意被别人接下。长叹了口气。她又抬头嚷道：“杀人还要倒贴银子进去。史无前例，闻所未闻，旷世未见。什么世道。”
谢剑道：“这正是为了大家的公平。”
朱敏说道：“谁杀得了人，谁就拿赏金，这样才公平。你们来个竞标，选了有钱没本事的人上来，我们有本事的却杀不得。这算哪门子公平？”
谢剑道：“有多少人想拿这赏金？若无我们金龙帮这样安排，大伙儿一哄而上，人还没杀着，自个儿倒先杀起来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朱敏听着也觉得有点道理。但是眼看着因为银子不够，大生意落入别人之手，心中不甘。她走到夺标的那对父子面前，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说道：“你们这对父子长得可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那个父亲名叫强龙，但是为人却极谨慎，看朱敏来到身边拍起马屁，担心她有什么企图。只笑了笑，没回口。
朱敏接着说道：“这位老哥，公子几岁啦？成亲了没有？”
秦强龙说道：“二十了，娶了媳妇了。”
朱敏说道：“儿媳妇是干吗的？”
秦强龙有点得意地说道：“地主家的闺女，条件好着呢！”
朱敏说道：“可惜，可惜。”
秦强龙问道：“可惜什么？”
朱敏说道：“干我们杀手这一行的，最好找同行成亲。”
秦强龙皱眉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杀手之中哪容易找十几岁的女娃子。”
朱敏两眼放光，说道：“算你运气好，我正好有两个妹子。”
秦强龙说道：“那我儿媳妇已经过门了。太晚了。”
朱敏说道：“那还不容易，把她杀了便是了，你们下不了手，我来杀。”
秦强龙摇头道：“那可不成，怎么能随便把儿媳妇杀掉。你要嫁妹子，另找别人吧！”
那个一声不吭的儿子秦地蛇突然说道：“你们也不要套近乎了，直接说吧，找我们有啥事？”
朱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聪明人，我喜欢！”接着嘻嘻一笑说道，“你们花五千两银子中了标，人由我们来杀，杀成了，五万赏金我们拿走二万，你们拿三万。怎么样？”
秦强龙说道：“这倒是可以，但是万一没杀成人，我们岂不是一两银子要不到，还要白白扔掉五千两银子？”
朱敏说道：“基本没有我们杀不了的人。倘若真有我们杀不了的人，那你们也别指望能杀掉。”
秦强龙摇头说道：“这好比是赌博之中，我们掏钱让你们来摸牌。那我们还玩什么？”
朱敏说道：“不能这么比喻，赌博输了丢不了命，杀人输了就要丧命。”
秦强龙说道：“对我们来说，银子多少倒不是问题，就是想玩个刺激，玩个心跳。”
朱敏听他这么说，就无话可说了。叹了口气来到两位姐妹旁边，说道：“你看看人家，银子多少不是问题。杀人就是玩个刺激。而我们呢？就指望着杀个人挣口饭钱。同样是杀手，格调差了这么多。惭愧呀，惭愧！”
正说到这里，朱敏忽然听到二妹汪春琴哭泣起来。还以为二妹受到自己的言语刺激，终于体验到生存的不易了。她抬头看过去，哪知汪春琴是因为刚才看到书中的一个悲伤情节，内心受到触动，哭了起来。
本来朱敏以为二妹终于长大懂事了。哪知这哭泣是献给书本的。顿时暴跳如雷，大骂道：“你这死丫头。揽不了生意杀不成人你不哭泣，缺了银子吃不饱饭你不哭泣，找不到男人嫁不成人你不哭泣，书里三言二语就让你哭成这样？你给我活在书里面去算了，别再跟着我丢人现眼了。”说着就要冲过去打。
王蓓连忙指着前面说道：“大姐，第二段竞标开始了。”
朱敏说道：“第一段五千两，第二段怎么得也要三四千两。我们有这么多银子吗？”
王蓓嘀咕道：“又不是我们偷懒不杀人，实在是没人可杀。”
朱敏怒道：“没人可杀？你不会去找吗？找不到你不会怂恿挑拔吗？你看刚才百花楼的女人被人射落了半个耳朵。这不就是潜在的生意吗？你那时候就可以过去与她谈谈价格。要个三五十两银子，帮她们报仇解恨，她们这些百花楼的姑娘怎么会跟你计较。”
王蓓轻声嘀咕：“那你自己刚才怎么不去说？”
第二段以四千两银子中标。接着又经过几轮竞标，第三，四，五段又分别三千两，二千两，一千两成交。中标人当场付好了银子。也就是说在这一轮中，不管结局怎样，金龙帮已经稳赚了一万五千两银子。算上第一轮的，或者后续还有的话，二三轮下来，人还没杀着，金龙帮就已经赚得了超过赏金的银子。这真是个暴利的生意。
但是生意还没有完，等竞标结束后，谢剑又说道：“没中到标的也不必要灰心，这次我们还开设了赌局，各位可以对每段的输赢进行下注，赔率一比三。若运气好，你们押个一二万，赢了的话就能赚个三五万，不比赏金低了，而且还没生命危险，对不对？”
赵晋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的生死，竟然牵涉到如此巨大的利益。
这些江湖人士都嗜赌如命，一听还设有赌局，都纷纷下起注来。谢剑又说道：“若银子没带够的，可以直接向我们的钱庄借。”众人马上一哄而上，借银子的借银子，下注的下注。杀手三姐妹没中着标，就把随身所带的所有银子都押在赌注上了。
过了好久，各路人马才陆续散尽。赵晋靠墙而坐，望着远方一眼望不到边的天空，感到极度的疲惫。他已经被置于一个永无出路的死亡之路上。越积越高的赏金，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对他的杀戮。再加上金龙帮的运作，对于他赵晋来说，唯有被人杀死的那一天，才是真正可以宁静下来的时候。
卓儿默然无语，抱住赵晋的身子，眼泪淌淌而下。
赵晋站起身来，带着卓儿准备离开，忽听下面有人说道：“赵掌门既来之，何不下来坐坐？”
赵晋与卓儿都大惊，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金龙帮的掌柜毕无病。赵晋与卓儿飞身下去，毕无病坐在楼内，冷冷的看着他们。卓儿看了避开毕无病剑一样锐利的目光，低下了头。
赵晋冷笑道：“毕掌柜好大的生意！”
毕无病说道：“赵掌门不会以为是我们金龙帮要你的命吧！”
赵晋说道：“我现在是你们的摇钱树，你们怎么舍得杀我。”
毕无病说道：“赵掌门果然是聪明人。实不相瞒，我们金龙帮已经替赵掌门阻止了十几起针对你的暗杀！将来我们一样会给你提供类似的保护。所有不经过我们金龙帮安排的暗杀都不允许存在。”
赵晋冷笑道：“这么说，我还要谢谢毕掌柜。”
毕无病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杀人或被人杀是我们江湖人士的宿命。莫说赵掌门如此，毕某何尝不是这样？我一样受到各种暗杀与挑衅。说出来你或许不信，出钱要我命的人就是直接通过我金龙帮安排的杀手杀我。我可没有因为我是金龙帮的帮主而拒绝或者干涉这样的生意。只是我没赵掌门身价高而已。”
赵晋说道：“毕掌柜过谦了。嘿嘿！你们可真是做生意做成精了。”
毕无病道：“赵掌门现在是武林一大红人。人怕出名。想杀赵掌门的人自然就多。另外赵掌门旗下的嵩阳派杀富济贫，抄了人家的家，杀了人家的人，自然要寻你报仇。而其他富豪担心祸及他家，于是预先出银子要你的命。因此短短几个月，登记在我金龙帮的赏金累计超过了五万两白银，而且还在飞涨，估计超过十万两不在话下。这个身价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赵晋抱拳说道：“要杀我，只管找我来，我只求毕掌柜放过我两位师父！”
毕无病说道：“赵掌门你错了。我们金龙帮不会直接参与江湖事务。赵掌门的两位师父确实是有人花钱通过我们金龙帮的平台找人掳走。但是绝不是我们金龙帮的人所为。我们只是利用了赵掌门跟踪师父下落的路线预计暗杀场地而已。”
赵晋说道：“这么说，我将永远应付这无尽的屠杀，直到最后死去。”
毕无病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虽然无法阻止别人杀你，但是我可以安排杀你的节奏。不至于使你彼于应付。”
赵晋冷冷地说：“我活得越长，你们金龙帮赚得银子就越多。你们自然不想太早看到我被人杀掉。”
毕无病说道：“正是，所以这个世界上最关心赵掌门安危的人其实是我们金龙帮。”
赵晋苦笑道：“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毕无病道：“赵掌门也不要太悲观，凡事有利有弊，在这个生意之中赵掌门并非一无所获。你逃过上一轮的五段截杀，已经名震天下。倘若再逃过下一轮的五段截杀，我估计你的名气还要大，身价还要高。所以这场生意之中，我们得到了利，而赵掌门你得到了名。到你的名气达到一定程度时，天下就再无人敢接杀你的生意。因为大家固然爱钱，但也惜命。”
赵晋冷然道：“毕掌柜，告辞！”说完拉着卓儿离开。
毕无病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神情木然。
一个白发老者缓缓的说了出来，叹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真是英雄出少年！”
毕无病躬身叫道：“干爹！”一边扶他坐下，此人正是金龙帮的帮主，崇祯皇帝的心腹，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他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不少。
毕无病说道：“可惜此人独立性太强，不为我所用。”
王承恩说道：“但至少也没公然与朝延为敌。我听说他门下嵩阳派杀富济贫，不与官府直接冲突，这倒是件有意思的事。”
毕无病道：“这只是暂时而已，将来坐大，就是他们不想与朝延为敌，朝延也不可能坐视不管。武林之中，天水派已经视他们为第一劲敌。一场拼杀不可避免。孩儿只想如何在他们最终摊牌前赚得更多的银子。”
王承恩微笑道：“无病，你干得很好。最近收入大涨，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功劳我都给你记着。”
毕无病跪地道：“全靠干爹领导有方！”
王承恩扶起他说：“辛苦你了。好好干，再接再励。唉！皇上最缺的还是银子。没有银子，救不了灾，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饥民加入叛军。没有银子，发不了晌，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军人倒向叛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啥事都干不成。”
毕无病想了一会儿，说道：“干爹，闯贼前些日子曾出重金，托我们找人杀掉几个朝延要员，这生意能不能接。”
王承恩沉思片刻，咬牙道：“接！皇上现在不缺人，最缺的是银子，这是燃眉之急。先解燃眉之急。”
毕无病接着又道：“孩儿最近又想出一个赚钱的门道。名为免祸令。我们根据各地的贵族富豪的财富等级，危险等级，制订出各种价位的免祸令向他们兜售。然后我们向叛军提供免祸清单，让他们保证不劫杀拥有免祸令的人家。作为交换，向他们支付一定的银子。我们从中赚取差价。据我所说，叛军也急需银子，我们若提出这门生意，他们一定会接受。”
王承恩说道：“我说过，只要能换来银子，什么事都可以干。只不过这件事手脚要干净。不然被人捅出去，这就是资敌的死罪。我们两人都要人头落地。”
毕无病躬身称是。
王承恩说道：“我现最担心的就是金龙帮的身份保密。朝延上已经有人多次提到金龙帮。我知道已经有人在怀疑，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证据。东林奸党与天水派联合起来。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借他们之手调查我们金龙帮的老底。”
毕无病道：“干爹说得极是。那天水派现在手握兵部与户部的任命状，打着朝延的幌子，四处出击，无法无天。目标直指我们金龙帮。好在嵩阳派异军突起，一下子把他们的注意力引过去了。”
王承恩说道：“东林奸党嘴里满口仁义道德，手下却坏事干尽。他们团成一伙，大道理一套又一套，皇上都拿他们没办法。我大明王朝迟早要葬送在他们手里。我没料到这些唯有读书高的人竟然也插手江湖事务。真是小看他们了。”
毕无病道：“干爹猜得没错，他们是想假天水派之手来调查我们的老底。我本不想与天水派正面冲突。但是如果他们逼人太甚，那我金龙帮将不得不涉入江湖。”
王承恩道：“你自己看着办。”
毕无病说道：“干爹，不是我吹牛，现在整个江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只要你愿意，整个江湖都能为我所用。”
王承恩微笑道：“很好，不过当下之际，还是以挣银子为第一要务。尽量不要涉入江湖争端而影响做生意。”
毕无病抱拳称是。
王承恩看着前方，嘴里喃喃地说道：“嵩阳派，嵩阳派，这个嵩阳派有意思！”
第三十二章 阴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