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瑟瑟的秋风中，东亚医院门前高高低低摆满了菊花，菊花非白即黄，散发着冰冷的香气。无论是日本还是中国，菊花是祭祀用的，所以，经过医院的过路人以为医院有医生死了，正在办丧事，便停下脚向医院里看。结果看到的是用中文写的“热烈欢迎著名脑外科医生苏小同”的暗绿色条幅。
龟田院长气乎乎叫来樱子问这是谁的主意？樱子说是她自己的。樱子指着那一片花说，这些是这个季节上海唯一没有凋谢的鲜花，能集中在这里谈何容易？加藤医生是英国留学回来的，一定喜欢浪漫，看到这些洁白的鲜花，闻到这股清香，还不高兴死啊。
龟田院长也看出樱子这是故意的，但没有再反对。樱子与田中、本田的关系说不清楚，龟田院长不愿意为这事惹樱子不高兴。他想，如果加藤医生看到不高兴，事情推给樱子，扔掉就是了。对加藤医生他也得罪不起，一是加藤医生跟田中、三木的关系，二是加藤医生将是脑外科的顶梁柱，三是加藤医生是老师的儿子，而老师据他所知，要主持一个脑外科研究项目，已经受到天皇的赞同。
事情似乎让樱子说中了，加藤医生看到菊花后高兴地说，这个季节能看到这么大一片鲜花，真是辛苦院长和樱子小姐了。他还表现出了英伦式的浪漫和幽默，折下两支，插到了樱子头上。这一下，穿着白大褂的樱子就像失去丈夫的小寡妇。为了迎合加藤医生这个浪漫加幽默的举止，龟田院长带头鼓起了掌。
樱子欲怒又止，吃了哑巴亏。
第一天上班，没有手术，龟田院长让樱子带着苏小同熟悉医院环境。
东亚医院比七年前苏小同看到的规模大了一倍，也先进多了，世界上刚开始的心理治疗科都有。樱子心不在焉，转过几个部门就想作罢，但苏小同很认真，要地毯式地挨个过，甚至连太平间都不放过。
英俊年轻的加藤医生像一道光芒，把那些被消毒水浸淫得苍白的小护士和女医生的脸照红了，看到她们绯红的脸和发亮的眼睛，樱子心里冷冷地笑。
走完了一圈，樱子带苏小同坐在了花园里一条长椅上。长椅冰凉，被几簇矮矮的灌木遮掩。
“我听说你喜欢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冥思苦想，你看，这里合适吧？”樱子环顾着四周问。
“合适。”
“为您服务也是我的工作，这是田中大佐和龟田院长对我说的。”
“不需要，我喜欢自由。”
樱子故作吃惊地问，“为您服务使您失去自由了吗？”
“是的。”
对男人这样不做任何解释的言简意赅，女人总会用风情万种的莞尔一笑掩饰掉尴尬，然后回头一击。樱子莞尔一笑，拿出了她的杀手锏。
“我在樱花医院里有熟人，我对你还是了解了一些。因为你是鸠山太郎的主刀医生啊。”
苏小同微微一笑，“你是太郎的什么人？情人吗？”经过了那个舞会，苏小同对樱子的杀手锏有了心里准备。
樱子心里一阵得意，还是杀手锏有作用，面前这个男人不言简意赅了。但她没有立刻回答，她瞭望了一下远处楼顶上不晴不阴的天空，便低头抚摸起与苏小同之间的椅面。椅面是白漆的，但不知被多少屁股磨过，磨得露出了底层防锈的红漆，樱子的手指如刚抽出的小莲藕，鲜嫩白净，在上面来来回回滑动。
“我与太郎从小住在一条街上，他和我哥哥是玩伴，同学，他们是一起到上海的，我哥哥刚到不久就死了。我自小喜欢他，我是追着太郎到上海的。我想跟他结婚，想成为他的妻子。”樱子垂着头，像是对那片椅面说话。
“对不起，让你伤心啦。”
樱子摇了摇头，“没关系，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在我感觉是很久了。”
“对不起，我没有做好太郎的手术。”
樱子好像没有听到苏小同的话，自顾自说下去，“那时候，太郎经常到医院来看我，给我带来我爱吃的糖炒栗子，我们就坐在这里，他就坐在你的位置上，剥一个递给我，我吃一个。栗子袋就放在这里。”樱子示意性的拍了拍他们中间的椅面。
“呃。”
“我们都要结婚了，我的嫁衣很漂亮，是我和太郎跑遍了上海买到的。太郎是白西装，就跟你穿的一样，也是白皮鞋，鞋尖包着红皮子，红色的领带……”
樱子就这么说着，话语像打的点滴，一点一点的绵绵不息。说着说着，她自己突然打住，羞涩地说，“都不知道跟你讲了这么多，这恐怕是太郎死后我第一次说了这么多。”
苏小同把手放在樱子的手上。樱子有一瞬间微妙的吃惊，手轻轻抖动了一下，犹犹豫豫从苏小同的手下抽出来，夹在她的两膝盖中间，仿佛怕被苏小同抓住。
苏小同收回手，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
沉默了一会，樱子抬头望着医院那一排排幽暗的窗口，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吗？这医院里有一个水妖，能让人说出心中的秘密。”
苏小同没想到樱子会突然提起水妖，暗自吃惊，但他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医院又不是本田的审讯室。”
“哎”樱子竖起食指，“还真被你说着了，这也是一个公开秘密。你不信？很快会信的。因为水妖，医院里死了好几个医生了。冤死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死在这上面。”
“为什么医生会死呢？”
“水妖能让那些被抓的死硬分子说出秘密。结果这个医院就有医生死，医生死了医院不就缺人了吗？结果进来的新医生是要挖出水妖的中国特工，有军统的，有的，结果他们认错了水妖，杀错了人，自己也暴露了。就这么着，一茬又一茬，医院里人心惶惶，怕自己被特工认错了杀掉，又怕被特工杀掉顶空缺。我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乱？你听明白了没有？”
“是够乱的，不过听得明白。”
“现在进医院的新人，梅机关都要审查。”
苏小同望着樱子饱含神秘的眼睛，“你夸大了吧？一个水妖有这么大的浪？”
“浪都是别人翻的，他沉在水底，丝纹不动。”
“就隐藏的这样深？”
““是啊，不藏深，早被中国特工杀掉了。中国特工，前赴后继啊，非把这个水妖挖出来不可。你猜最后一个特工是谁介绍给龟田院长的？是你父亲加藤川岛教授？”
“我爸爸？”
“你爸爸绝对不会给你说的。加藤教授扮演的都是救死扶伤的善人啊，坏人都让我们太郎做了。”
“你什么意思？”
“那个特工进来不到一天就被太郎杀了，他叫苏大同，就是距我们医院不远的那个苏府的大少爷，他父亲与加藤教授过去交往不错。我猜是你父亲让太郎杀的。本田调查过，苏大同在日本见过你父亲，本田为此也回日本见过你父亲，你父亲什只是说过去跟他父亲有交往，孩子求到门上了，帮个忙是应该的，谁知道他是抗日组织的？但本田认为，苏大同威胁过你父亲，你父亲有什么秘密在苏大同手里攥着。”
“那么，是谁下的命令让太郎杀的苏大同？”苏小同问。
“我问过，太郎说是苏大同惹恼他了，苏大同是清洁工
11 樱子死缠苏小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