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面具是宫主的禁区,曾经有人因好奇而试图摘下它,却被暴怒的洛琛扔进了茶清阁的试药房折磨而死。自此之后,洛琛的样貌便成为众人讳莫如深的话题。然而以茶倾的医术原本可以让他的皮肤恢复如初,但是洛琛拒绝了——这是他终其一生都不愿忘却的耻辱,这道疤,留着便是警醒。
“小琛。”南皈拉下洛琛遮住脸的手,将他抱进怀里。他不懂如何安慰人,于是不假思索地侧头吻上那道疤痕。
脸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让洛琛一愣,心头的怒气奇迹般地消散了。他愈发看不懂南皈此人了——这人不应该与其他看到他真容的人一样鄙夷他吗?怎么他的反应与众人迥然不同?
“小琛,你一直戴着面具,就是因为它?”吻毕,南皈抚摸着洛琛的脸,轻缓的语调下隐藏的是满心的怜惜。
“嗯。”情绪稳定下来的少年自卑地垂眸,“这样一张损毁的面容,一旦显露,有谁会真正接受呢?”
南皈摇头,“小琛,你错了。”
“我错了?哈哈!你说我错了?你凭什么说我错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很了解我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洛琛的怒气和压抑多年的委屈痛苦被那句“你错了”挑起,他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独属于魔宫宫主的气势迸发,虽然没有内力的支撑,却丝毫不减锋芒。
“小琛,听我说,”南皈轻柔地抚摸着少年拱起的脊背,安抚着他的情绪,“我确实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沉浸在过去之事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如果你愿意说,我自是会认真听,你若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可是有一句话你记住,”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论你有怎样的过去,也不论你相貌如何身份如何,我南皈绝不会因此而疏远你,背弃你。”
“你敢发誓吗?”洛琛反问道。原本只想南皈知难而退,莫要再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哪知南皈并非玩笑。
他松开洛琛举起右手道,“今日我南怀清对月起誓,此生不负今日之言,永不疏远,永不背弃,如违此誓,甘受洛琛处置。”他放下手,重新将少年抱进怀里,“放心了?”
洛琛不语。他从未信任过任何人,却因着南皈的话,在这一刻卸下心防,做了他一生中最大的赌注。他双手顺势向上解开腰间的衣结,脱下了身上唯一的一件、即便是以往与人行周公之礼时也不曾完全脱下的里衣。
沉重的过去,我已经一个人背负太久,久到麻木。南皈,我从不相信别人,可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说出当年之事的人,你若背叛,我必追杀,不死不休。
“你做什么?”南皈惊诧地按住洛琛已经褪至臂弯的衣服,却阻止不了他执意的动作。白色的里衣顺着手臂滑入水中,少年移步上前,伸手扯开南皈的墨袍,“坦诚相待而已,南大哥就让我任性一次,如何?”
就让不是宫主的我放纵一次,只这一次。
又是那双晶亮的眸子,带着少年人的张扬,眼底却又含着不可抗拒的悲伤。
“罢了。你我都是男子,也没什么避讳的。”南皈伸开双臂,任由少年挑开他的衣襟。常年的体弱导致洛琛体温比常人略低,温凉的手指触碰到南皈炽热的肌肤,少年一顿,抬眸看了看南皈,见他没有任何不适与嫌恶才继续自己肆意的举动。
被温泉浸湿的衣服贴在南皈身上,洛琛的手自他胸前划过,颤抖着握住衣襟一点点地向两侧拉开,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认真道,“南皈,宽衣解带这种事,我只亲手对你做过。”
衣袍落入泉水,带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南皈如玉胸膛暴露在洛琛面前,紧实的腹肌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起伏。洛琛慢慢靠近,双手自他腰间环过,整个人贴上那具炙热的身躯,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
“南皈,或许你是对的。往事我本不愿再提,但忘记太难。”洛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心情渐渐平复,“你听着,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感觉到怀中少年肩膀微微的颤抖,南皈轻叹,亦是回抱着他,却没有打断少年的话。
“我没有骗你,从家中火起到母亲失踪,这都是真的。我被师父所救,于是拜在他门下,成为了师门收的最后一个弟子。”洛琛语调平静,然而平静之下孕育着绝望的死寂。
“师父所在的仙门中收了众多弟子,但他门下却只有我一个。就在师父闭关之时,我被几个师兄锁进了禁地——也许是好奇,也许是试探,可在我看来,那却是蓄意的恶毒的谋杀。”
洛琛的师父昀华上仙门下从来不收幼童,洛琛却是唯一的一个例外。昀华把他带回师门的当天就遭到了众仙的极力反对,昀华不得不将他带在自己身边。直到那一日,昀华闭关,昀华座下大弟子岚熙被支开,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几个弟子将洛琛诓入禁地。
禁地之所以被称为禁地,是因为它封印着上古凶兽。
“我刚入师父门下,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地踏了进去。”洛琛面上皆是水珠,不知是泉水还是泪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里天地不分,迷雾之下到处是鬼啸,我怕了,我向回跑,可是无论我怎么走,都走不出那片迷雾。”
他紧了紧抱着南皈的手臂,想要给自己寻一个安全的地方。他的内心恍如坚硬无隙的蚌壳,久久封闭而不得开。
“南皈,你说,他们怎么忍心呢?”洛琛似是自问自答,单纯疑惑的语气就像是天真烂漫的孩子在询问天真的问题。可南皈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开始。上古十大凶兽的凶残他早有耳闻,那分别封印他们的禁地他也大体知道,却从未见进入之人能够活着走出来的。
那时他不在洛琛身边,自然无法得知他经历了怎样的九死一生。他现在能做的,无非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怀中好似漠不关心地讲述别人故事的少年,让他能鼓起勇气揭开心底最深的那道伤。
10.第十章 坦诚相对[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