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所谓的达州肉汤圆,在江季放进嘴里的时候,即便当着季凉的面,味道一开始着实让他不习惯皱了下眉。
一时间,吃惯了甜汤圆的南方人,这肉汤圆就显得很另类,有些油腻,还是比较难以接受的。
或许,是人都有个通病。
一般只要有吃不惯的东西,再有看不惯的人,都觉得那东西、那人就是另类。
江季就觉得这肉汤圆就该是汤圆里的另类。
他吃不惯。
当然,后来的他也一直吃不习惯。
中午的时候,顾盼、周清舟、林夏三人来看望季凉。周清舟和林夏已经在顾盼那里听说了有关季凉的所有。
原来季凉一直都在生病。
早先的时候,林夏就有听季凉自己说过,自己的腿是在地震中没了的。
林夏以为季凉够坚强。
告诉自己这些话的那时候,季凉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样的?
坦然。
不纠结。
甚至脸上还有笑。
原来……
这些统统都是季凉的伪装。
她有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是一个正常人。
那场地震中,季凉很像是走了万年狗屎运,受到上帝的一时宠爱,就成了幸运者之一。
她被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但那不为人知的背后,死神不甘的像是在惩罚她。地震后的一系列后遗症长期折磨、摧残季凉,她还因此患上了杀人于无形的抑郁症。
三人陪季凉聊了会儿天,由于下午有课,没过多时,她们就回了学校。
晚上的时候,季凉吃的还是肉汤圆。
一旁江季跟要征服什么似的,还是陪着季凉吃。
季凉知道江季吃不惯。
早上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可她不懂面前的人在想些什么。明明就是吃不惯还在逞强。
这跟虐待自己有什么区别?
而且,让他逞强的理由跟借口又是什么?
季凉放下筷子,叫了一声,“江老师。”
江季停下筷子等着季凉说话。
季凉问江季,“江老师,你知道鱼腥草吗?”
江季点头,“知道。”
“那江老师你知道它的别名吗?”
江季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边的柜子上。他笑,摇头说:“这个还真不知道呢。”
“它在贵州叫折耳根。特别受欢迎。”季凉讲,江季在听。即使不清楚季凉真正想说些什么。
“贵州人都很喜欢吃它,也很习惯吃它。尤其他们最爱凉拌折耳根。”
“你吃过吗江老师?”季凉又问。
江季摇头摊手。无奈的表示自己没吃过。
“我第一次吃,印象很深刻,光是那股腥味就让我吐了好久。”季凉说:“吃不惯的东西却一直在吃,我认为是一种不健康的行为。”
江季终是听明白了。
原来季凉是在拐着弯的劝他。
这让江季很好奇之后的日子里,季凉有没有习惯喜欢上吃折耳根。
“后来呢?你有没有习惯?”他问。
“后来习惯了,自然就喜欢上吃了。毕竟我在贵州都生活了好些年了。”
“那我也可以啊。”江季说着,就去端柜子上的肉汤圆。
这让季凉一时丢掉了礼貌,忍不住就打趣,这个不管是学识还是年纪都长于自己太多的人。
他算是她的长辈。
“江老师,你不觉得你此时很像是在跟我赌气的小孩吗?”
“季同学,你有见过都已经过三十岁的小孩子吗?”江季故作拉下脸反问季凉。
然后重新把手上的碗放回柜子上。
“那好像倒是没有。”
“不是好像,是从来都没有。”
“不啊,筷子兄弟前些年就有一首叫《老男孩》的歌啊,还挺火的。”
“季凉同学,你这是在跟老师我唱反调吗?”
说的最后,两人相视无声的笑了起来。
笑归笑,后来季凉还是正色道:“江老师,我能习惯吃贵州的凉拌折耳根,是因为我之前从没吃过任何有关折耳根的食物。这就是我和你不一样的地方。你一直吃惯了甜汤圆,现在换种口味吃肯定不会习惯,好比前者已经在你心中先入为主,让你有了参照物,对后者心里的排斥性就会日益增强。日后恐怕只会越来越讨厌。”
季凉的这番话让江季沉默了好一会儿,心中思虑了良久,才开口问了一句。
江季没头没脑地问季凉,“季凉,你能告诉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像被施了魔法,季凉一开始愣住,定定地。
之后魔法解开,她含笑回道:“江老师,我是一个,怕疼,不怕死的人。”
江季脸色一怔。人久久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言。
“江老师,我是不是很怂?”
“福虽未至,祸已远兮。”江季开口郑重严肃地告诉季凉,“季凉,请尊重生命,活着,别做懦夫,好好活下去,是明天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江老师,你知道每年的5月8日是什么节日吗?”
季凉自问自答,“世界微笑日。”
“梁丞告诉我的。他还说,如果其他时候没心情笑,那就在这个应该笑的节日里笑过够。”
“当一个人微笑时
世界便会爱上他
每天睁开双眼
你能看到一窗的阳光
请你微笑
这是生命的所赐
世界没有抛弃你
真正的富有
其实是你脸上的微笑……”
独自念完这一整首诗,季凉通红的眼里泛起了泪花。
再晚点,眼泪恐怕快要兜不住了。
咽了咽嘴里此时分泌旺盛的唾液,尽力压住喉咙里的哽咽,季凉告诉江季,“这是以前梁丞最喜欢给我念的一首诗。”
“江老师,你有听过这首诗吗?”她问。
“嗯,听过。这是泰戈尔写的。”
江季再一次郑重而郑重地告诉季凉,“季凉,时来运转,每个人都会轮到。”
这些话,如在许下承诺一般。
季凉苦笑了下。
一个不留神,眼泪就趁机溜跑了出来。
“我像是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罪恶一样,每天生活的都像是在负罪。我一点都不庆幸我还活着,一点都不。我不应该活着的。如果可以――”
“季凉,别这样!”江季制止了季凉接下去的话。
一想到“如果”后面季凉要说的那些话,他江季不是没有后怕。
他斩钉截铁地对季凉说:“没有如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这东西。也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
“江老师,我信佛,信前世今生……”
信佛?
叹气,仰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江季缓缓地问:“季凉,那你信一切轮回皆有因果吗?”
“江老师,我做不到。5月8号,5月12号……那么近…那么近……我真做不到,我笑不出来……”
季凉的眼泪真多,一直在流个不停。
她人最后是匍匐蜷缩在床上,把整张脸都死死地埋进枕头里,然后嚎啕大哭。
再然后,哭着哭着……
眼泪哭干了。
力气耗尽了。
人睡了过去……
当天晚上,江季在病房里守了季凉一夜。
如果。
世间还有这种好东西,江季倒情愿没有遇见过季凉……
毕竟,谁教他与她,相识是因为08年的那场大地震呢。
相遇,不逢时……
25.第二十四章 向阳花木早逢春(2)[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