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季凉跟逃难一个样,电梯门一打开,慌慌忙忙就往外面冲。仿佛电梯外面是另一个世界。
她怕!是真的怕!
那些记忆,化作恶鬼恶灵,渗透进了血液里,剜刻在骨头上,誓要同季凉一起长大,再一同老去,这辈子才会善罢甘休。
十楼。
季凉沿着消防通道爬了整整十楼。到达十八楼,推开那扇沉重的消防通道门,光线重新照进眼睛里的时候,她人都快虚脱了。
终于是做到了……
江季家的门是半敞开的。
很显然,这是江季特意给季凉留的门。
季凉明白,那是江老师相信她今天一定会来。
他笃定她一定会来的。
身体极度的虚软过后,这会儿又成了极度的僵硬。季凉怎么也不敢想象,倘若今天自己就没来,爬不上这十八楼不站在这里,这扇门里闯进去的会是什么人?
之后会发生什么?
甚至……是有可能直接威胁到江老师的生命安全――
季凉心里后怕着,再不能去多想一丁点。
她很庆幸,倍感庆幸。
自己是来了。
还好是来了。
季凉太累了,大口大口的深呼吸,有些站不住就靠着墙缓缓。她笑,合上了眼,然后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这里起伏剧烈,烫烫的,胀胀的,刚才还空落落的,就现在像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给填满了。
嗯,感觉真是很好。
有些东西,就像时间,一点点地悄然在改变。而季凉还没发现。
幸好往后,她一点都不傻。明白了,正视了,也终归坦然接受了。
“江老师……”
“江老师!”
客厅里很安静,没有人。
季凉看了眼四周,走到一间房门边,凭直觉推开门走了进去。
“江老师……”
房里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这是江季的卧室。
卧室里,落地窗窗帘全部都被拉上,倒不漆黑。原因是江季在枕头边开了一盏落地灯。
落地灯圆筒形状的,灯光不大亮,还好。灯光晕黄,如傍晚被暮云特地过滤筛漏的纤薄光芒,无声无息地照拢了一室。
季凉走近,床头的矮柜上还放着一些已经撕开了铝制板的感冒药,旁边一杯水,一副眼镜,一块手表,一个电子时钟,一盏台灯和一本翻开看了快一半的书……
江季的卧室也许是因为主卧的关系,空间宽敞,室内风格跟色调极其简约,家具还算多,除了衣柜和床,落地窗那里还有一组小型浅蓝色木脚布艺沙发,一个圆形玻璃小茶几。沙发对面,有一个沿墙而立的四层高的木制小置物架。上面全放了书。
这个时候的江季,看上去倒像极了个酣然入睡的人,呼吸清浅,胸口微微起伏。借着灯光,季凉隐约看到了他额头上浮起的那些汗珠。
灯光里,在反光。
见着这样的江季,季凉大脑里足足有放空一分多钟,然后才后知后觉去到卫生间拿来弄湿温水的毛巾,坐在床边,就在给江季反反复复的擦拭额头上涔涔不停冒出来的虚汗。
说起照顾人,照顾生病的人,今生季凉还是第一次。
记得有一次,梁丞感冒了,记忆中,这件事季凉记得非常刻骨铭心,自己非但没有贴心照顾,反倒是鬼使神差大胆的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跑去床上闹腾起了生病中的梁丞。
季凉啊季凉,为什么那时你就不能懂一点点事呢?
江季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是傍晚。整个卧室里都是米粥的香味。
房间门没有被关实,香味是从外面飘进来的。
重感冒刚睡醒,昏沉的头清醒了些,江季第一件事就是要寻找这满屋香味的源头。拿过眼镜戴上,下床,趿拉着床边的拖鞋走到门边,在伸出去的手搭上门把手时,江季忽然想到些什么,手上动作迟了一秒,后才开门走出去。
客厅里,什么都没有。
而香味的准确位置,在厨房。
有的人,有些决定,爱了做了,对于江季就该是一辈子的事。
立在厨房的黑框推拉门边,江季失了神,一时望痴了。厨房里是忙活的背影,那娇弱的就浸在这傍晚绯红色的光辉里,有种无法言喻的岁月静好。
江季自己信佛,信惮虔诚,除此之外他还信缘,信一切因果始终。
佛家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可江季就心动了。
说不清为何,道不明怎样。对季凉,是初时她缺失的伤痛?还是重逢时她“虚伪”的面庞?
是恻隐同情?还是纯粹好色?
……总而言之对季凉,他江季心甘情愿了。
佛家还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可现在江季就是放不下。
他对季凉放不下。
他愿意毫无任何条件的遵从自己的内心,他与季凉,一切是缘。八年前,能相遇;八年后,能重逢,是缘即缘,缘起随缘。
《杂阿含经》中说:此有则彼有,此生则彼生;此无则彼无,此灭则彼灭。
江季是彻底信了这几句偈语。他与季凉,一切因缘和合。
一个普通男人,情到深处难自已。
这是与职业高低,与身陷浮光世事里磨练的是否久是否浅,与自身的情绪管理是否有无理智可言,又是否冷静超然等等这些统统都毫无纠葛跟关系。
绝然没有丁点关系。
江季快步走近,张开胸膛从后面就将季凉全部抱住。“季凉,谢谢你……”下巴轻轻靠在了季凉左边肩上,口中是喃喃细语。
江季心里由衷的感动。
今天的那通电话在打出去时,江季可以打给任何人,可自己在最重要最关键的那一秒钟里,就按下了季凉的号码,电话只打给了她一个人。
怀里被抱住的人一下愣住了,更多的应该是被吓住。季凉反应过来后,才激灵地赶紧关了火,然后转过身,望着人,半久嘴里才结巴着问:“江、江老师,你有没有好点?要不要去下医院?”
那天在喝了一碗季凉熬的粥后,江季很突然地冒出了个太不恰适宜的请求:他想吃烤肉。
“烤肉?”季凉的表情当然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当然不相信江老师会耍小孩脾气。
岂料,江季放下筷子后,点头,“嗯。这几天吃的太淡了。”见了季凉这副模样,他有些想笑。
“江老师,你是被烧糊涂了吧?”季凉心里是这么觉得的。
“怎么讲?”江季不慌不忙,还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季凉说:“江老师,你感冒都还没好,生病了就要吃些清淡的,尤其感冒。你还是医生呢,不会这点常识都忘了吧?”
江季低头笑了声,他对季凉说:“医生不是超人,也是普通人,当然也有任性的小脾气。”
“可我刚才看冰箱里没肉了。”
刚才煮粥时,季凉没想到会在江季家的厨房里找到食材,她以为江季不会做饭,至少一个人的生活不会这样麻烦。
“菜市场离我公寓不远,就拐个街角。”见季凉话里有了松动,江季趁机试着提议道:“要不……我们一起去买吧。”心口灼灼地,很期待。
这种感觉,焦灼的,还是头一次。
要怎么形容呢。
像纷飞的柳絮突然落到了心口,痒痒的。清风吹拂,柳絮颤动,心口痒到越来越焦灼,有些话越来越想要对面前的女孩立马说出口。
可现在,千万不能。
29.第二十八章 一辈子的决定(1)[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