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然并没有孟重楼意料之中的惊讶,甚至她的表情更准确的来说,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了然。
孟重楼心中咯噔了一下,忽然颤抖着手,不可置信的说:“你是从本世界的千年以后的来客,你知道大楚王朝的命数。”
楚嫣然看着孟重楼似笑非笑,用锦帕拭了拭唇角,故作惊讶的说:“咦,你猜出来了,恭喜你,可惜没有奖励。”
虚假演技之浮夸,矫揉造作不忍直视。
孟重楼心头数百头草尼玛飞过,半晌,才吐出两字:“我靠!”
尼妹,又被坑了,孟重楼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难道他的脑门上贴着好骗两个字,被两个土著耍得团团转。
说好的,穿越回古代,站在巨人肩膀上来到古代大杀四方,光芒四射呢?难道都是谣言吗???
不对,自个的卦象是不会出错的,如果按照历史的本来发展趋势,就应该是天命之子登基才是正史,但现在龙椅上坐的嫡皇子,到底哪里出错了?
孟重楼满头问号,百思不得其解,莫非现在并不是正史,传送出错了,自个身在平行时空?另一个大楚?所以楚嫣然属于正史穿平行?
孟重楼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写满了求解释,求真相。
楚嫣然笑得更温柔了,犹如春风拂面,笑眯眯的道:“想知道呀?就不告诉你,你不是能掐会算吗慢慢算吧!”
“........”孟重楼立时吐了口血,面色显见的灰败下来,瘫软在椅上,瞬间老了十余岁,倾刻间,鬓角由黑化银白,一缕雪白鬓发夹杂其中,分外显眼。
楚嫣然已无意再说,含笑起身,紫华蹙金的牡丹罗袍,款款起身时,泛起叠叠涟漪,美丽妖娆,平淡的五官在华服的衬托下,却并未被遮掩,反而因气质的出彩,别具一种独特的芳华。
孟重楼死死抓住楚嫣然的衣角,祈求道:“便是死,也该给个痛快,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楚嫣然斜了眼,孟重楼下意识的松了手。
“你想问为什么天命之子,也可以被解决对吗?明明天命之子才是整个世界的重心,甚至支柱,倚仗?离开了天命之子,天基不稳,会陷入乱世,明明天命之子承大气运而生,怎么会失败呢?”楚嫣然说的漫不经心,眸中满是讽刺。
孟重楼愣住了,呐呐自语反问:“难道不是吗?”
楚嫣然摇了摇头,怜悯的看了眼孟重楼:“天命,不过是愚弄人的鬼话,你们的所谓的系统,主神,也只是邪魔歪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谁会为无利不起早而忙碌?”
“所谓光环之子,天命加身,必要起于乱世,南征百战,祸结兵连,蜂烟四起,自千军万马,数万万人之中,夺取世间至高宝座,轻描淡写的寥寥数笔中,葬送了数不尽的冤魂。”
楚嫣然敛了笑,冷冷的质问道:“凭什么,为了你们的天命,要用无辜之人的性命,堆砌铸就?你们配吗?一个个自诩天外之人,高高在上,将一国一朝视为棋子,随意拿捏。”
“你要我解惑,我为什么要为你解惑?当你们所谓的异世来客,阴磋磋的藏匿在角落,算计他人,可曾想过为人解惑?让无辜的人死得明明白白,蔑视他人性命的人,也会因这份蔑视而受到反噬,这不是理所应当吗?”楚嫣然抿了抿唇,径自出了房门。
孟重楼面无血色,茫然而失落,怔怔的看着虚无处,眼底甚至有一丝委屈,他也不想的,他也是受害者呀,他别无选择,如果不听从系统的安排就会死,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能活着,谁会想去死呢?
楚嫣然舒了口气,望着远处一晴如洗的高空,一时情绪过激,险些失了态,不知无心或偶然,记起了一些旧事,方令她心绪失衡,掐了株牡丹,轻轻嗅了嗅,还好,那些不堪的旧事,沦为傀儡,被控制的时光,早就过去了。
天子崩逝,诏告天下,京中原有些慌乱,人心惶惶,待缓过几日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百姓盯得是自个一亩三分地,吃饱穿暖,士宦大夫,重臣能相,各省大员,无人不晓楚元昭的威名,元嫡皇子,正统出身,心性手段都不缺,有什么可忧虑,就算忧虑,还能轮得到他们出头不成?
至于寻常官吏,人微言轻,更没什么可担心的,横竖天塌下来,还有上峰们顶着呢。
再者,文帝死得不太体面,且突然,旁的不说,他老人家的永陵还没修完呢,早年是碍于宁平大长公主在世,她老人家独断专行,说一不二,内库和国库的银子都搜刮走做军费使用,唯有灾年饥荒时,才会拿出大笔银两,解户部之难,或连同户部赈灾济民。
帝王就是再有意见,再不满,也不敢挪用这些银子,更不敢掠大长公主的锋芒,再者,帝王自负,认为自个年富力强,陵寝彻底完善之事便耽搁至今时。
永陵也不能算没修完,只能说论气派,论恢弘,远远无法和前几位帝王相提并论。
楚元昭当然是无所谓的,依他的想法,左右不过一具臭皮囊,一丈之所,摆那么大的排场有什么用,今朝兴,旧朝弃,待到日后,换了新朝,没准看你不顺眼,坟头都不给你留,虚耗人力物力,穷无用之功。
想归想,但楚元昭懒得说,他敢说出来,宁首辅就敢把唾沫星子,喷他一脸,儒家尊崇至孝,孔孟学说,为士人之本,若此时推翻了孔孟,不止天下大乱,他这个帝王也会钉在耻辱架上,受后人世代唾弃鄙夷。
清名与否,楚元昭并不在乎,但换一个学说,就真的绝对正确吗?真的好吗?也许有朝一日,会天翻地覆,孔孟被人遗弃,但至少不是现在!
新君不关心,对先帝连个面子情也不肯做,宁首辅率内阁与宗室商议,力求将文帝大行之事,办得尽善尽美。
也只能说勉强,主要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户部江尚书近来格外苦闷,世上人素来势利,踩高捧低亦是人之常情,内库不太富裕,内务司统领恨不得将一分银子掰成两半花,但再勤俭,宫内一应用度花费也省不下,总不能新君太后吃糠咽菜吧。
依旧例,修缮陵寝的银两,应从内库出,但内库穷得叮当响,拿不出银子,只得捧着历年账册来内阁哭穷,内阁并宗室商议一番后,议定帝王大行之花费从户部暂借,总不能皇帝死了,一国天子的丧仪办得灰头土脸吧,各地藩王要回京守灵,属国使节们要来祀礼,丧仪简陋,丢的还是大楚的脸面。
待日后内库有存银了,再归还户部,大楚祖训,朝廷之蓄,不得用于帝王之私,眼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了。
内阁宗室议妥了,内库解了燃眉之急,唯有江尚书泪眼汪汪,依依不舍的批了条子,开国库,借出了大笔雪花银。
内务司统领走时,江尚书含泪嘱托道:“郑公,定要记得早些还,国库空虚,边关将士们夏衣还没着落呢,江东又报了旱涝,平南之地匪患猖獗,镇南司兵饷不足,有心杀贼,缺无利器兵刃。”
郑统领脚下一个趔趄,咬牙切齿的剜了江尚书两眼,心头大恨,老货,空口白牙说瞎话,国库里黄金白银,装得满满当当,户部大刀阔斧又建了三个装银子的新库,你当我不知道?若不是太子殿下和先帝失和,哪轮得到你赚这填山堆海的银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属貔貅的守财奴,世上竟有这般无耻之徒。
半月余,各地藩王陆续来京,又过了几日,诸国使节也都到了,轻车简行,若依万时,属国来朝,京城自有一番热闹气象,今时却不同,京城人等皆敛声屏气,面露悲戚,这亦是常例,天子之丧,举国同悲。
追随七皇子一干人等,逼宫谋逆,犯上作乱,自是大罪,先帝大行后,尽数斩于西街菜市口,处刑当日,阴云密布,血流成河,待刽子手行刑完毕,天空攸而放晴,百姓啧啧称奇,皆道神异,经此异象,楚元昭残暴之威名,顿时削减了不少。
史书记曰,武帝德也,蒙天眷,得天助,紫气盈庭,时京城近郊百姓,屡见之,大感神异,啧啧称奇,天下臣民,无不信服,皆道武帝圣明天子,秉天泽而生。
另有一行小字,武帝性左,不以为然,曾言凡神、圣之语,多为人力所造就,或人为,或天象,不过巧合尔,不可信焉。
先帝大行后,便是登基大典,历来新君登基,文武百官跪请储君登基,新君须三辞,以示谦恭,但楚元昭若依旧例,也就不是楚元昭了。
百官奏请储君登基,楚元昭施施然坐上龙椅,完全不给百官三跪的机会。
对此,百官们表示,我们很有心理准备,习惯了,习惯就好,毕竟新君新气象,大楚自立朝以来,违背祖礼的事太多了,身为臣子,内心毫无波澜。
登基大典那日,辰时初刻,一轮红日自东方缓缓升起,绮丽朝霞色泽如艳,如墨如画,灿烂如烟,瑰丽多彩,云兴霞蔚,慢慢汇聚成一团奇景,有临海之阁,飘渺之峰,高楼丹阙,有一仙人逍遥自在,身后伴着几位小童,栩栩如生,晃若云端,触手可及,欲上前相问时,又飘然无踪。
大楚治下,及邻邦属国,百姓们见此异象,大惊,纷纷跪地叩拜。
京郊东山处,密密麻麻的人群,人头攒动,喧声鼎沸,水泄不通。
大楚皇宫,钦天司正急步入宫,将此事报于内阁,锦衣卫并巡城兵马司的人,早候在了内阁,许首辅年老体乏,正在来的路上,钦天司并两卫便将此事报于苏次辅。
苏慕不愧年过而立便居高位的能臣,十分之淡定,微微颔首,示意知晓了,两司巴不得有人接手,禀完此事,便告退了。
苏慕手捧热茶,眸光微沉,不快不慢自内堂迈步而出,文渊阁外早有官员小吏们,三五成群,摇头晃脑,众说纷纭,时有惊叹之声。
苏慕神色平静的向东望去,白衣飘飘的仙人,手捧锦匣,神情淡漠,袖手一拂,有金光万仗,霞光万道,洒入大楚皇宫,久久不散。
宫人欢喜雀跃,奔走相告,京城高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盈声沸天,京城内外的鲜花,倏而盛开,满城奇香,数日方散。
楚元昭牵着黛玉在望月楼缓慢游览,盛装华服有些沉重,黛玉额间沁出微微汗意。
楚元昭用锦帕轻轻拂去,柔声问:“累不累?”
黛玉自小容貌出众,只是素日只喜清丽简装,不爱华服锦饰,今日换上皇后的凤袍,倒多了几分沉稳。
不止如此,大抵近来被拘得紧了,黛玉反而有些兴奋,向宫楼下的百姓们笑了笑,人山人海的人群中欢呼声愈发大了,如水沸腾般,百姓们争先恐后的呼喊道:“陛下,皇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
黛玉摇了摇头,抿唇一笑,轻声说:“以前,我最不喜这些烦文缛礼,劳民伤财,又无实义,但今儿,我又觉得挺好了,这大概是权柄的滋味吧,万人之上,世间顶端。”
楚元昭失笑,两人携手而游,步伐不紧不慢,悠闲自在,宫内外的守卫们却心惊胆战,叫苦不迭。
深知楚元昭的性子,百官们也很识时务的没有谏言,上书什么的,讨帝王嫌,譬如虽已下了立后诏书,但帝后尚未成婚,怎能携手同游,成何体统?
再譬如,林大姑娘尚未入宫,如何能穿皇后服饰?
新君不尊祖制的作风,时刻在挑动着一干迂腐忠正老臣的耐心,奈何臣子谏言,帝王置若罔闻,一干臣子,除了奈何,也只能空叹奈何了。
不然呢?给林家大姑娘扣上个妖后的恶名,谁敢?天下谁不知道,新君和林大姑娘情谊深厚,得罪了林大姑娘,满门难保。
一生所学,为博个死板的迂名,搭上自家满门,怎么想都不划算。
百官们也只能自我安慰,拿帝王十分英明这一点安慰自个,林大姑娘特殊就特殊些吧,好歹是日后的皇后,名正言顺,提前被叫个皇后娘娘什么的,也不算事吧,若不是碍着先帝大行,他们这帮老臣死谏,陛下恨不得登基大典和立后大典一块办了。
不远处传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宫楼外的呐喊,愈发震耳欲聋。
司礼官急步近前,躬身回禀道:“陛下,吉时已至,钦天监司令请陛下移驾太庙。”
楚元昭神情极淡,漫不经心应了声,却不挪步,司礼官急了一脑门的汗,眼泪都快下来了,这误了吉时的罪过,他一个小官可担不起。
黛玉拉了楚元昭的衣袖,催促道:“哥哥,你快去吧!”
楚元昭不动,反问:“你和我一块去?”
黛玉莞尔一笑,哄他:“好,咱们赶紧下去。”
楚元昭啧了声,也不揭穿她的小心思,牵着黛玉小心翼翼下了城楼,两人先回了
清宁宫,宫人们等得火急火燎,望眼欲穿,好容易盼回了任性的主子,好悬没哭出来。
祭天之前,本应该沐浴,讲究些还得多少天前开始斋戒,焚香以拜之类的,这些搁在楚元昭身上通通没有,别说祭天了,连他老子楚景死的那天起,他就没断过荤,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宗室令偶然听闻后,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当时便晕死过去。
登基大典是大事,无论是礼部还是宗室、内务司,都早早打发人来叮嘱过,清宁宫的宫人们素来伶俐,自然不敢怠慢,这会子,早早焚好了香,备了鲜花热水,
一应准备工作,做得无不齐整,怎奈帝王他完全不配合,这就很令人......
说好的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呢?
楚元昭换了天子祭天冠服,玄色锦服绣有十二章纹,神情威严而寡淡,肤色白皙如玉,却毫无温和之态,眸光深邃,湛然若神,透着淡淡的寒意,令人望而生畏,华贵的冠冕流珠,褶然生彩。
黛玉脱了凤袍,换了一袭月青色挑金线的宫装,发间只鬓了白玉水仙簪,素雅清丽。
楚元昭出了屋子,满地宫人跪首问安,黛玉浅浅福身,神情微怔,含笑看了好一会儿,方赞道:“哥哥真好看。”
楚元昭笑着回答:“不及妹妹多矣。”
司礼官怕误了吉时,忙在外念旨通报帝王起驾,楚元昭走出两步,又回头看黛玉:“真的不和我一起去?”
黛玉向前走了两步,摇了摇头说:“不想去,我今儿进宫,本来就很多闲言碎语了,何必再令人心生嫉恨,我知哥哥的心意,但祭天乃国之大事,哥哥快去吧,别耽搁了时辰,我便是晚些去,也不会太晚,前后脚的事。”
楚元昭拗不过她,随她去了,先行上了銮舆。
帝王起驾,司礼官并礼部一干人心才算落了地,天子出行,十军九卫护其出行,乃天子出行之仪,浩
第 122 章 登基锁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