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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3 章 流年如沙[2/2页]

[红楼]有仇不报枉为人子 归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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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时过半,韩致打了个哈欠,再看殿内三位,亲表舅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手中的书页也不知有没有动过,不知道是真看还是假看,另两位,照旧,喝茶的仍然在喝茶,看地的还是在看地。
      外面忽传来地动山摇的打斗声,这声音仿佛凭空出现的,就在耳边一样,韩致吓得一哆嗦,蹭地从椅上蹦起来。
      旋即屋外狂风大作,有鬼哭狼嚎之声,凄凄不绝,有朔气金戈,刀剑挥铁,击鼓角号之声,大红的云纹烛?m,烛芯燃出的火光,照亮了庭窗,风过,影落,窗外似有人打斗,战半激烈,招招杀机,仿佛下一刻就要攻进门来。
      韩致吓得小脸毫无血色,宛若白纸,却强撑着挺起胸膛,挡在御书案前,腿脚软得颤颤巍巍,额间冷汗涔涔,右手胡乱拂了一把,惊恐不安的拔出剑,一副为帝王英勇献身的赤诚之态。
      楚元昭不耐烦的揪开他,丢到一旁,韩致懵逼,茫然,我是谁,我在哪?
      外间战斗声戛然而止,有女子轻笑,娓娓动听,声如银铃,宛转悠扬。
      “陛下好生淡然,不愧是元后嫡子,天定之君。”
      楚元昭微微皱眉,漆黑的眸中划过一抹嫌弃,冷笑道:“人都来了,大费周章,谋划数十载,就不必使这种丢人现眼的小道了。”
      “呵,何为小道,何为大道,冠冕堂皇的君子论吗?”
      楚元昭不言,女子又道:“陛下是轻视妇孺?亦或是无言以对呢?满口惶惶正义,冷绝如斯,天子之尊,生父之名,尚不能令陛下俯首,你如今坐在天子宝座上,九泉之下的韩皇后总算能瞑目了。”
      女子说话时,屋内的寒气愈来愈重,寒入骨髓的寒意,似乎无处不在,随着女子的话语,肆无忌惮的侵袭、扩张。
      韩致动了动已然冻得麻木的手指,张了张嘴,哈气成冰,丝丝白雾,韩致狠狠掐了自个一把,真的很疼,看来不是梦。
      楚元昭曲指点了点桌面,摞下手中的书,轻声道:“藏头露尾的又何必,太后娘娘,您不出来见见生父吗?当年阮公欲与韩家联姻,方致使阮老夫人郁郁而终,您怨恨了这么多年,甚至不惜以进宫,与阮家划清界线,阮公今日有机会死在您手中,您高兴吗?”
      许久,女子低低一叹,房门大开,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白影闪过,定眼看时,阮太后已安坐于铺设华丽的凤椅之上,与往日雍容华贵的太后常服不同,阮太后今日着装甚为素净,月白长袍,不施脂粉,长发高高束起,典雅白玉冠,衬得肤色莹白如玉,乍看上去,恍若青年才俊,风度翩翩。
      楚元昭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阮太后面容温和,眉目含笑,她笑着开口问阮老太爷:“父亲,时至今日,你可曾有过悔意?”
      阮老太爷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即便现下知晓他追查了数十年的幕后黑手是亲生女儿,他老人家的脸上,也没有什么震惊,诧异,痛心的神情,或许有,只是不露于人前。
      他老人家的稳若泰山,和身旁的宁首辅形成了鲜明对比,宁首辅的脸上,活像开了染坊,青一块,白一块,张大了嘴,半晌没缓过神来。
      阮老太爷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贯彻到底,摇了摇头,慢悠悠的开口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悔之有。”
      似乎觉得还不够狠,又捅了一刀,继续说:“不要说你谋划成空,便是你此刻赢了,皇袍加身,执掌大楚,我也不会改口,靖安候待我恩重如山,我仰慕他,方期望为结为两姓之好。”
      阮太后并不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轻声一叹,自言自语道:“我早该明白的,我改变不了父亲的想法。”
      “阮家予你荣华,锦衣玉食,金奴银婢的把你养大,我不曾亏待你,二不曾卖女求荣,何愧之有?”
      阮父的态度一如当年的理所应当,至始至终他都不曾有过悔恨,畏惧,或颓然,就像当年阮母郁郁而终时。
      阮太后眸中流光闪烁,但那颗泪,并未落下,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数十年的分离,再见,阮太后忽然记起,年幼时,也曾慈父严母,亲人和睦,其乐融融,靖安候战死沙场的丧报,改变了一切,父亲再不见欢颜,他的眉心总是紧紧皱着,先是悲愤,后是死水般的平静,就像他的顽固秉性一般的死板,皱紧的眉心,仿佛再未舒展过,家中的氛围压抑而沉重。
      再往后,阮太后也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忤逆韩家婚约时,父亲的冷漠,母亲的闯过,兄长手足的殷殷相劝。
      那时的她,为什么要忤逆婚约呢?风起于青萍之未,浪成于微澜之间,那时的她年少轻狂,孤芳自傲,因父亲的颓败阴郁,渐成积怨,再加上有那桩旧事,所以宁死不肯同意婚约,父亲的一意孤行,犹如火上浇油,让她的怨与忿累成了恨。
      是呀,当年的她,是怨恨自已父亲,哪怕明白恨的无来由,恨的可笑,却还是恨的。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她的忤逆会令母亲郁郁而终,这是她一生的症结所在,难以释怀。
      那时的她,怨恨父亲,怨恨阮家,怨恨靖安候府,乃至怨恨大楚皇室,但更多的是,是怨恨自身无能,不能掌控自已的命运,任人摆布。
      毕竟做了二十年的首辅,宁首辅整理好了自已的表情,瞧了眼面无表情的阮老爷子,叹了声,试探的开口道:“沅世姐,阮世叔也是为家族考虑,况韩世兄亦是人中龙凤,生得眉目俊秀,能文擅武,只韩世兄不在京中,于京城名声不显,与沅世姐结亲,并不算辱没了世姐,世姐为何不愿意呢?纵是不愿,与阮世叔直言便是。”
      阮老爷子抬手打断了他,沉声道:“当年结亲时,我说过,是阮家与韩家结亲,朝中诸皇子日渐长成,龙子夺嫡愈发激烈,蛮夷卷土重来,屡屡犯我大楚边关,韩家镇守北关,举足轻重,为免韩家搅入夺嫡风波,故才会定韩阮两家的亲事,我当年有没有说过,若你不为阮家女,亲事便与你无关。”
      阮老爷子唇畔泛起一抹讥讽的笑,冷冷的说:“是你不舍阮家荣光,不肯自请除族,满心愤慨,无能又委屈,懦弱又凉薄,你将你母亲的死怨责于我,莫非天下就你一个清白人?”
      “既不肯正视自已的过错,又兼自私自利,你要我包容你,体谅你,宽待你,善待你的母亲,宠爱你,为你遮风挡雨,许你自由自在,顺心遂意,子宁,你是我的女儿,我抚养你长大成人,是我的义务,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你享了阮家的庇佑,却不肯付出回报,你扪心自问,这公平吗?”
      “的确是不公平,但当年的我,心智懵懂,察觉不到自已的轻慢,但父亲,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被亲生父亲直言不讳的叱责,此等冷言冷语,讥讽之态,若是当年的阮太后,胸中会泛起滔天怒火,半分不让的怼回去,大闹一场,让阮府上下不得安宁。
      但现在的阮太后只感到些许疲惫,与麻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那些愤慨,委屈,不甘,仿佛是上辈子的旧事了。
      “我当然有错,作为你的父亲,我不曾把你教好,是我的过错,这些年来,我偶尔会反省自身,更多的是遗憾,若我将自已的女儿教好,或有另外一个女儿,也许阿衍会有血脉留存,我不应该对你抱有期望,也不该自视甚高,因为私心,误了阿衍。”
      “至于你的母亲,我没有任何对不起她之处,子宁,你是我的女儿,你母亲是我的发妻,世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是人便会有自已的想法,与私心,我与你母亲成婚时,便提及婚后,我自认坦荡,不会有意欺瞒未来的妻子,我与你母亲成婚后的日子,并不符合你母亲的欺许,所以她失望,伤心,难过,她和我成婚一是因为时局所迫,二是因为她喜欢你的皮囊与表象,你母亲性情天真,她以为我和她成婚后,会伉俪情深,恩爱有加,但我令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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