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苏慕其罪大矣！
宁首辅叹了口气，这一夜，他叹的气，比这辈子叹的气都多。
苏慕这样的内阁重臣，手眼通天，怕是已经猜到阮太后身陨的消息了，宜早不宜迟，宁首辅拔腿就要走时，楚元昭叫住了他。
“太、祖在位时的名臣姬贤，您还记得吧？”
赫赫有名的姬贤，宁首辅自然知道，太、祖的功勋太过卓著，将大楚初期的名臣，衬托得黯淡无光，唯有这位姬贤，是个例外。
姬贤，闽越人氏，科举考秀才时，连考三年，好不容易，第三年考上了，最后一名，却被巡抚的庶子顶了，姬贤气不过，跑到京城告御状。
太、祖爷见了他，查清案件缘由后，顺手收拾了闽越巡抚，给了他秀才的名头，却嫌姬贤不会讲官话，让他把官话练好了，再来当官。
姬贤一个月嗓子磨得吐血，愣是把自个口音改了，太、祖爷听闻，派他到闽越当教谕，临走时，他请太、祖爷降旨，明令推行官话，三年后，闽越除偏远地区外，乡音已无。
六年后，闽越更是出了十八位举人，震惊朝野，姬贤之名，由此为人所知。
闽越的政绩初见呈效，太、祖爷又把他丢到东南淳城做知县，淳城县多巨贾，城内奢靡无度，城外贫苦百姓，衣食无着，姬贤大怒，清量田亩，分发百姓，压榨豪奢商贾，逃亡民户，十归其八，兴义学，减赋役，淳城蒸蒸日上，姬贤改任时，百姓自发相送，泣而不舍。
姬贤因不是正经科举晋身，受官员歧视，多在贫瘠之地为官，政绩卓著。
但姬贤最出名的有两点，一是为官清廉，清廉到什么程度呢？平日所用，一应菜蔬食米，皆自给自足，俸禄都被他用来接济百姓了，据说有一年过年，肉菜无着，大年节下，一大家子人，桌上只有两盘素菜，小吏偶见之，掩面而泣，第二日，姬家门外挂满了百姓们送来肉食米面等物，姬贤清贫之名，不径而走。
陛下听说了此事，龙心大悦，赐了四个字吏之楷模，又赐了些金银财物，中有两件名贵狐裘织成的大氅。
说起来，这件衣服，还有桩趣闻，寻常官员收到陛下赏赐名贵之物，多是将其供奉在祖先牌位前，以示敬上，但姬贤不同，姬大清官愣是把这件狐裘穿了二十多年，狐裘的边都磨烂了，许多人劝他换一件，姬贤却不肯，道衣裹体之用，可裹足矣。
姬贤有名的第二点，就是君臣相得了，吏之楷模四个字，让姬贤成了百官的眼中钉，将其恨之入骨，下黑手，污蔑，朝堂排挤，暗地打压，层出不穷，但获罪的永远不是姬贤，天子圣眷之优渥，令百官们眼红生妒，品级压不住你，但可以把你放到外面，省得在眼皮子底扎心，百官团结对外，这个外就是姬贤，哪里偏远，哪里混乱就把姬贤派过去，姬贤甘之如饴，剿匪，平定叛乱，治水，兴民，利业，无所不能，直至暮年，鬓发花白，花甲之年，以一品大员的身份返京。
回京后，赐号，嘉奖、赏赐络绎不绝，看得百官们眼花缭乱之余，已然麻木。
姬贤甚至以后来者居上的态度，仅排在两任首辅之后，配享于太庙。
姬贤去世时，是首位得太、祖爷亲探望的臣子，也是唯一一位，受到如此厚重的天子恩宠，姬贤也并未恃宠而骄，祈求什么恩典，只提了两个要求，一是他死后，无须厚葬，昔年蒙上所赐的两件狐裘便极好，二是命家中子弟返乡，闭门读书。
姬贤的大名，并不是在于他的能力，空前绝后，也不是他的清廉，古今罕见，而是太、祖一个善于压榨、剥削臣子的帝王，居然碰到了完全令他满意的臣子，姬贤的运气，挺好，是的，没错，就是姬贤的运气好。
在宁首辅看来，姬贤这样的人，并不适合为臣，不善言辞，太过板正，失之圆滑，死心眼，一根筋，如果不是得太、祖爷垂青，姬贤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官场可不是那么好混的，如果处理不好上峰的关系，前者冷落打压你，都是轻的，碰上个心胸狭窄的，丢官去职，抄家流放，自个选吧。
换个别的天子，也是人，也会喜欢听奉承话，姬贤的性子，奉承话是不会说的，他只会说实话，实话自然不好听，整天说些天子不喜欢听的话，天子能高兴吗？看你不顺眼，打发的远远，一辈子都别想回京，老死在任上吧。
当然，像太、祖爷那样乾坤独断的帝王，他才不管帝王之术，平衡之道什么的，一句话，都给老子好好干活，卖命拿俸禄，谁有意见，菜市口的刽子手等着呢。
想得远了，宁首辅出神的时间稍稍长了些，待他回过礼，忙拱手道：“久不闻姬大人清名，老臣失仪了。”
楚元昭不引为意：“姬公定下祖训，百年之内不得出仕，百年已过，闽越府上月奏报，姬公的曾孙考了武举人，那小子性子憨愚，你把他接到你府上去，省得他被人坑了。”
宁首辅神情一凛，和姬公有仇的人，太多了，是该提防着，还是陛下圣明，想得远。
第 127 章 旧事成典[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