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正在做一件十分伟大的事情，叫我们不要挂念。可是最挂念父亲的是明明是母亲自己。夜里起夜，我经常看见母亲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在月光下朝黑咕隆咚的北方眺望，看得十分愣神，竟许久都没有发现我已站在她的身边。”
“徐伯母真是情真意切。”
“一日，远方寄来一个包裹，里头是一件破衣裳，许多银两和一封家书。那封家书是父亲的遗书，只有父亲战死，那封家书才会被寄回来。母亲在我们面前佯装镇定，晚上在哥哥和我睡着后，偷偷抹泪，哭得稀里哗啦，我们是知道的。”
徐庶长叹一口气，闭上双眼，似是在强忍回忆带来的巨大伤痛。
“后来哥哥也去参军戍边了。三年后，又寄回来一个包裹，同样是一件破衣裳，许多银两和一封家书。母亲紧紧抱着那个包裹愣是哭昏了过去。早在父亲走后，我就时常梦见血流成河的大战场，总会梦见父亲英勇杀敌的样子，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战场是什么样。哥哥走后，梦见大战场的次数更多了，脑海里时常出现父亲和哥哥共同戍卫边疆的画面。”
穆封眠闻言，也长叹一声。
徐庶眼眶泛红，声音颤抖，接着说道：“那些场面实在是太过伤凉，我终于开口问母亲，怎样才能不梦见那样的情景。母亲却说不要忘，正相反，你要好好记住，梦里你父亲和你哥哥的模样，那些是他们留下的，最宝贵的东西。”
穆封眠走到徐庶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开口。徐庶的肩膀在微微打颤，肩上的新伤也尚未结痂，依旧残留着暗红的血色。
这时，徐庶默默抬手，也没有看穆封眠，只是将手里的厚布长巾递给他。穆封眠这回倒是欣然接下，并撕开一片布巾，为徐庶包扎好肩上的伤口。
“母亲时常告诉我，父亲与哥哥戍卫边疆，流血打仗，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不再流血打仗。”徐庶负手而立，面向苍穹，“建立一个安居乐业的王朝，是我们徐家人共同的心愿。我也一定会努力实现这个夙愿。”
徐庶的两眼熠熠生辉，清澈又明亮，像是夜晚倒映在水中的碧空明月。
穆封眠若有所思，片刻后，他一脚踢起他那倒在地上的长剑，伸手接住，独自舞了几式。伴随着一声仰天大喝，他用余下的厚布长巾擦拭干净剑身，并行云流水地收剑入鞘。
即使被雨水冲洗过，空气里仍旧弥散着腥甜的气味，令穆封眠隐隐欲呕。但在此刻，他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并且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更加坚毅。
“徐家世代深明大义，封眠受教了。”穆封眠声音柔和，对着徐庶长鞠一躬。
如徐庶所言，容百姓安居乐业的王朝，也正是他穆封眠的追求。
是啊，流血打仗，最终目的是为了不再流血打仗。他没有忘记初至汉末，在水镜先生面前立下的誓言：“为百姓谋福祉，为苍生争太平”，这也正是熟读演义话本的他，最先记住的句子。
“穆公子何需大礼，元直不过讲几句家中往事和肺腑之言。公子能够认同，我便觉得很好了。”徐庶语气平淡，嘴角挂着一丝微淡的笑。
清风拂面，两人不再言语，只是一同负手并肩，立在一处缓坡之上，并向北方的远山眺望。
第9章 茅塞顿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