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义上持节的骠骑将军印就够了。
刘寿从赵国划出一亭四百户分给夏馥,是为??津亭侯。
??津亭便是夏馥的封地,在邯郸城北六十里,靠近??水(今河北省沙河),是一处农户聚居之所。
这边刘寿在院内等着人去翻找做制书的书简,一时又想起夏馥的兄弟家人不知在何处,赶紧派人去到南阳一带寻找。
待书简送来,刘寿心中又急又悲,惶惶然下不了笔。
荀攸在旁,问他为何不写?刘寿恍惚着念道:
“悠悠世路,乱离多阻。
风流云散,一别如雨……”
荀攸正要相劝,桓阶已先流泪道:“夏君德行昭著,自桓帝时起,盖能宣教行义,导人追宗矣!后经离乱,凡二十年,正待建功业之时,如何竟惜辞世人!”
说罢,与黄盖二人相对掩涕不已。
夏馥年轻时与豪富之姓比门而居,同郡人都去侍奉他们,而夏馥不与交通,由是为豪姓所仇。及至党锢,夏馥虽不做官、也不与官员交往,却因声名为宦官所惮,遂与范滂、张俭等俱被诬陷追捕。正直之声为权势所遏,就此销匿于山林。而今二十年过去,就在即将进入洛阳权利中心之时,却突然病倒,不能再宣导世人了。
这时屋里的医者出来报说夏馥醒了。
刘寿把笔和印都交给荀攸,赶忙进屋去。
夏馥斜靠在塌上,看着精神还好。见了刘寿,笑着拱手道:“恭喜将军塞上大捷!”
刘寿本来神色沉痛,心里难受地很。此时见了爽朗含笑的夏馥当面,却神奇地减了几分感伤。
遂带起了点笑意,坐在夏馥塌边,扬眉柔声道:“我也要恭喜夏君呢!??津亭侯,同喜呀!”
夏馥略一思索便会了意:“可是邯郸城北的??津亭?”
“正是!”
夏馥快意大笑:“大丈夫当封侯!正气无可侵,宵小不能移。快哉,快哉!”
刘寿跟着垂头一笑,待想说些开心附和的话,却仍是难忍不舍,不能开口。
这时荀攸做好了制书,手捧着走进来,把那短短一句话念给夏馥听:
“护军司马夏馥,迁扬武都尉,封??津亭侯。”
夏馥接过了拿在手里,冲荀攸笑道:“夏某平生直言,开罪了那自命豪贵之徒不知凡几。今夏某封侯,富殖皆名不见经传,泯然湮没耳!公达且观来日,看世人多肯效我否?”
说到“来日”,夏馥目视荀攸,又撇了一眼刘寿。
荀攸也是重情义而轻生死之人,此时很为夏馥高兴。看了他眼色,会意应道:“正行仁义必宣于世,而夏君之志尝矣!”
刘寿看着他们,忽然觉得有些体会到汉朝人重义轻生的意味了。
非是故作欢笑、或者漠视生死,而是看见世人向善,正气不绝,那种吾道不孤、吾志得尝的快意,冲淡了离别的哀伤。
这就是汉人的士气!
刘寿控制着自己不去沉溺于悲痛。生死有常,人力无可更改,只有珍惜最后一面,然后努力于将来的作为。
如今皇帝病重,人心思变,不是争权夺利的那种思变,而是饱受昏治乱政荼毒的士人和百姓忍无可忍的反弹。刘寿身为皇子,从来都控制府中言论,除了力所能及之事,不去议论其他。此时突然很想问一问夏馥,这位两次党锢遭受无妄之灾的名士,是如何看待皇族刘氏?
刘寿把医者都遣出去,以手覆于夏馥手上,轻声问:“夏君,可有良言赠我?”
夏馥反握住他的手,眼中神采飞扬:“浩然如炬,复用何言?”
刘寿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吓了一跳,心里不禁有些雀跃。低笑一声,复问计于夏馥:“天下苦乱政久矣,我将往见陛下,不知有何可为者?”
夏馥微微摇头,笑道:“将军勿忧!天道变化,人力有竭,而君子进退持正,则无咎。”
荀攸也附和道:“将军不必多虑。凡事,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则退之。将军外御狄戎胡虏,内守赵国社稷,为天下之望。宜不轻动,正则弗殆。”
他们两人这么一说,刘寿也觉得有理。如今自身所处,进无大势、退无大患,行事正应当顺势而为,何必非要想着加以动作,徒添隐患?
三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过了午时。
方用过饭,李燮便到了。
黄盖掀开门帘引他进来,刘寿、荀攸一齐起身拱手见礼。
上次见到李燮乃是去年出兵之时。半年未见,不知是刘寿心境变化,还是本来如此,竟觉得李燮较之上回更显老态。从未注意过的暗斑已经爬上了国相清肃的面颊。刘寿忽然想起来,李燮已经五十五岁了。
李燮政务缠身,过来略坐了坐,见夏馥今日瞧着还好,便回去了。
天色暗淡时,在广宗被刘寿落在身后的仪仗终于追到了邯郸。刘寿与夏馥、黄忠、桓阶作别,启程赶赴洛阳。
第81章 虏塞兵气连云屯[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