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同是第一个下轮船的，他想极早脱离开那些要在上海发大财的日本商人，极早走出混乱的码头，看到已经人去楼空的苏府。苏小同双脚落在陆地后审视了一下自己，身穿白色西装，头戴白色礼帽，手提英国名牌皮箱，像一个留学归来的富家子弟。上海的父老乡亲，有谁会想到是苏家的二少爷苏小同打回来了？回到了中国，我就是苏小同了，加藤千野只是一件被我利用的外衣。苏小同想到这里有些得意，有些意气焕发，一路的心酸回忆抛到了黄浦江。
大踏步走出码头，时间已经接近黄昏，黄浦江边有异国格调的建筑被金色的夕阳剪成黝黑的图案，有些像他小时候在童话书上看到的神秘魔宫，教堂的钟声装饰着这座神秘魔宫的安宁与平静。苏小同听着钟声，心里想，恐怕上帝都想不到啊，一名日本著名的脑外科医生，其实是代号夜鳽的中国抗日特工，夜鳽，神秘的鸟啊，我将在这神秘魔宫中续写你的神秘，成为这神密魔宫的一部分。
突然，一个庞然大物挡住苏小同的去路，由于是逆光，猛一看，通体跟那些建筑一样是黝黑的。苏小同只好站住了。
这是一个高大肥胖的人体，肩头金属物发出的尖锐闪光，告诉苏小同，面前的是一位日军大佐。他侧身是一辆黑亮的轿车，发出的声音说明这个大佐刚刚从它上面下来，并准备马上上车走。
“加藤君，一路辛苦了！”大佐向苏小同鞠躬。
“你……为什么要这样？”苏小同后退一步。
“我是田中一夫，您救过我的命。”大佐又鞠了一躬，
“田中一夫？”苏小同辨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被自己救了的杀父仇人田中一夫，几天不见，让中国人的血肉养肥成这样了。苏小同故作惊慌，表示不认识。
“请您先上车，我们慢慢谈。”
田中一夫亲自拉开了后排的车门，请苏小同上去后，关上车门，自己绕过车后，从另一侧上了车，与苏小同坐在一起。苏小同感到了强大的压迫感。
“加藤君，您救过的人多了，记不得我，可我一辈子也不敢忘了加藤君啊！”田中一夫带着白手套的手握住了苏小同细白的手。
透过手套，苏小同感到这只肥硕的巨掌上面有战刀和枪托磨出来的老茧，自己的手是那么瘦弱而无力。
“您不要那么说，医生是我的职业。”
“我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知道了你的行程，为什么要一个人悄悄的干活，不让我们接？”
“突然成了军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想自己走一走，我怕突然见到你们，不知怎么办好？”
田中一夫爽声笑起来，“在这里，我们日本人全是朋友，你也不要怕什么陌生地方，您很快就会看到，这里谁是主宰？我们大日本皇军脚踩在哪里，哪里就是日本，就是我们自己的家。您不要怕，在自己家里怕什么？就是来几个强盗，那也是自找死路。你现在是一个日本军人，要挺起腰杆。”
“当然。”
田中一夫拍了拍苏小同的肩膀，“一会儿好好享受一下中国的美味佳肴，你会喜欢上这个地方的。”
“劳您费心了，中国菜我吃过，油太多，我不喜欢。”
田中扭头看苏小同，眼里掠过一丝恼怒，大概没有人这样不领他的好意，但转而抱歉似的笑了笑，“本应该让你好好休息，可是到了吃饭的时候，是欢迎你的晚宴，晚宴已经摆好了。”
“晚宴？我不认识你的朋友。”
“都是你的熟人，三木中左，龟田院长，龟田是你父亲的学生，你认识吗？”
“我来时听父亲说了，他是我父亲骨外科时的学生，我没有见过。”
“他倒常提起你，这个脑外科就是为你成立的。以后我们的勇士就不用回国救命了。”
“是的。”
田中大概心里有些不痛快，结束了寒暄，车内出现了暂短的沉默。苏小同扭头望着窗外，那个记忆中的教堂像山头的一棵树，车走了好长一段路，还停留在他的视线里。这条路他是熟悉的，叫静安路。他的家苏府和养父加藤教授创办的东亚医院都在这条路上。东亚医院几经易手，现在是日军医院，还叫东亚医院，苏小同将就职的就是这所医院。
车经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苏小同看到一个有点倾斜的路牌上写着“尼洋巷”，在车上，可看到巷子里有一家叫尼洋渔具铺子的橱窗，里面有大大小小的鱼缸，鱼缸里游曳着各色美丽的小鱼，有一个鱼缸里只放了一条鱼，那条鱼比较大，金黄色。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外国老头，正在往鱼缸里撒鱼食。
“你喜欢鱼？”田中问。
“也是受了爸爸的影响，爸爸说，脑外科手术神经太紧张，回家看看鱼，可得到放松。”
“有道理。回头我送你几条。”
“鱼和狗一样，要自己买，讲缘分。”
“有道理。虽然是战争时期，总有些人过得安逸，卖鱼的地方还不少，加藤君可慢慢找缘分。”
车从他家门前经过的时候，苏小同看到，大门紧关着，一堆垃圾眼看封了门。
“这家房子很高级啊，你看墙上的蔷薇花还开着呢，怎么堆着垃圾？”苏小同惋惜地说。
田中一夫扭头看了一眼，“这一家人我知道，都是抗日派，被我们杀光了。听说这家人好善乐施，中国的老百姓大大的没良心。”
我听父亲说，“东亚医院就在这条路上，这么大个垃圾堆，多不卫生啊，苍蝇蚊子臭气都会飞过去的。”
“回头我要让三木教训一下那些人。”
“我是随便说说。”
“不管你的事，大上海是我们的了，不能这个样子的。”
加藤川岛创建的东亚医院，几经易手，日军占领上海后又改为东亚医院，是日军的军医院，苏小同要就职的就是东亚医院。东亚医院距苏府很近。很快苏小同看见了门前飘着太阳旗，站着双岗的
7 登陆上海滩[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