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你是有事吗?”想到事,季凉从小姨怀里抬起头问。
“哦……”符群一下变作迟疑了。心里挣扎,不知道……
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季凉。
告诉她,是对?是错?
从一向精明果断的小姨脸上,见到平日里鲜少有的迟疑,季凉在心里就已经猜出来小姨是为何事了。
慢慢地,季凉离开小姨怀里,坐正身子问:“是她打电话来了吗?”她没看着小姨。
“念念……”
“小姨,我曾经有巴不得不配为人父母的他们离婚分开……对,是分开,绝不是这种结局。我不原谅她。”落在那株腊梅上的目光里生冷有恨,季凉说的每一个字里都被浸透一股子决绝。
她对那个人……至今,将来,从不改变。
有些事,过了就过了。因为它无可追回,也不可弥补。
可有些人,是至亲……你无法让他过了,你无法将他忘掉。
这是血缘里深藏的毒。
即便他用尽世上最惨痛、最残忍跟最可恶的手段伤害你,你也无法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你恨,没有怨,独有恨。
所以,你不原谅。
所以,你痛苦。
因为,你还无法做到对他宽容……你还无法做到一手捂住溃脓的伤口,一手擦去眼泪说“不疼”……
望见季凉如此,小姨符群心里这会儿除了担心,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到了这般阅历,居然对一个才二十出头还没走上社会的孩子,束手无策到只有一连低低叹气的份。
刚才进来之前,寒寒爸爸就有劝过自己。还专门做了一些分析。
季凉一直是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喜欢外面的雨和太阳。
不喜欢与外界沟通。
什么事都往心里藏。
脸上每每铺了一层礼貌式的微笑。
偶尔对别人说的话里也听不出其他异样情绪。
总之像37度的恒温水,让你什么都察觉不到。
而今天,她心里所有的根结,她父母所有的错,根结不是一时生长出来的,错不是一时就犯下的……自然所有的,原谅,宽容,接受,也不是一时就能让季凉做到的。
寒寒爸爸说的都对。
自己的姐姐符溶,也就是季凉的妈妈。
从前的她真的真的很混蛋,很让所有亲人失望跟心冷到无法挽救的境地。
可……一件事总得有两个不同角度。
另一个角度里:纷繁的人世间,千千万万与匆匆忙忙的人里面,和你有血亲的又有几个。
她是自己的亲姐姐,与自己一母一父所生。
她是季凉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季凉的亲生母亲。
血缘,斩不断。
想斩,也斩不断。
“念念,”符群又叹了叹气,抬手帮季凉拢了拢鬓边不规整的长发,然后一遍一遍从上到下轻轻抚摸季凉的头。
小姨的这个动作是极其疼爱。
嘴里的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她是我们的亲人,她是我姐姐,她是你妈妈。”
小姨温热的手心,让季凉想要依恋。想做一只小猫那样。
可一听到这话,她打住了。
“小姨,”季凉转过视线,抬头望着身边的小姨,眼神很冷很认真,“她是杀人犯,她不是我妈妈。”
这次,季凉是去看外面。
窗外的世界,灯火通明。
室内,有空调的热风不断喷出来,暖呼呼地。
季凉声音冰冷的在问:“她那样一个自私的人,除了她自己,这辈子她还爱过谁?”
她母亲,除了自己,还爱过谁?
好像……没有。
小姨出去之后,表弟韩寒溜了进来。
一说到“韩寒”这个名字,可能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就是那个赛车手里最会写书的青年作家——韩寒先生。
表弟韩寒今年十六岁,零零后呆萌小暖男一枚,年纪小季凉整整六岁,目前是贵阳一中的一名高二学生。
“念念姐,零点到啦到啦,快快!我们一起来倒数新年钟声!”这么大的男孩了,还能像个小娃娃那样,高兴时就蹦蹦跳跳的。
一时,外面电视机里、身边,都是兴奋的声音在倒数数字大喊着:
五、
四、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窗外,烟火一下冲上夜空绽开盛放,五彩斑斓的光芒把整片夜空点亮了。
新年快乐,梁丞……
2016年2月7日。
贵阳今天,阴,7摄氏度。
天气还不错。
……
大年初六晚上。
交情深厚的韩家和贺家一起约在云岩区一家酒楼包房里聚餐吃饭。
大概每年都是如此。
至少季凉来小姨家的这六年,每年农历年初,两家都有这个聚餐。
习惯了,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也如同例行一样。
两家,坐下来统共七个人。
他们要了间十个座位的中号大小的包房。
桌上,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季凉正对面位置上端坐的那妇人,正是贺尧的母亲。
虽是位置正对,可两人的视线每次都完美避开了。
自年前那次在小区里偶遇贺母过后,这还是季凉在将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第一次见到贺母。
贺母本名原佳,与季凉小姨同在省台工作,是季凉小姨的同事,同时也是季凉小姨工作上敬重跟钦佩的前辈。现在已经转于幕后好些年。而眼看今年都已满“知天命”的一把年纪了,贺母脸上依然红润光泽,皮肤保养的没有任何衰老之色。
但你能想象,面前这个无论是打扮穿着,还是言谈举止都优雅得体、大气从容的精英女性,在不久之前,她会指着你说出,“贺尧很喜欢你,我想你知道。但你应该知道的是,我和他奶奶都是坚决接受不了你的,尤其是过去的你,根本是个从小缺乏父母管教的野孩子、小太妹。”
……
那天,季凉记得很清楚,无论贺母怎么刻薄怎么说,说了她什么,靠墙挺直腰板立着的她,可没一句反击的。
因为都是事实。
她确实是个从小缺乏父母管教的野孩子,从前也确实是个浪的厉害的小太妹。
可,那有如何?
无可争议,无可解释。
她这辈子,除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梁丞,根本就没想过要纠缠别的人一辈子;也根本就没肖想过要与除梁丞之外的谁,柴米油盐的生活一生,共度白头。
还有,季凉倒也没梦想过,有一天,这样的老梗会出现在她身上。
说不惊奇,那真是假的。
童话故事里,野兽是王子变的,野兽即是王子。
这是属于童话里美好的故事。
然而放在现实里,无论是哪个时代,都必是□□裸的讽刺——包裹在华缎锦绣之下的优雅王子,原形毕露竟是一头粗鲁暴吠的野兽!
……
这顿饭从开始到结束,整整一个多小时。
期间,季凉跟贺尧两人始终都没机会交流上半句。
晚上,回到小姨家。
十点多钟的时候,贺尧的电话打了过来。
“季凉……”
“贺尧……”
两端在打完这声招呼后,都立马觉察到对方有顿了秒……然后,接下来一同默契地陷入了长久的鸦雀无声中。
如果这个时候,光靠呼吸就能够交流,比什么都好。
后来,季凉的生物钟到了——每晚十点半是她应该要睡觉的时间。
这个习惯她已经坚持了快六年,很少有打乱。
轻咳一声,季凉先开口,对着电话那端柔声喊,“贺尧。”
“嗯?”
“你能不能……”心下一横,一切唯利是图,便是不管不顾,“叫一声我的乳名给我听。”
“我……?”贺尧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传来。带着不确定跟怀疑。
“嗯……”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开始有些抖,仿佛要用尽了这一生所有的勇气。季凉想,自己恐怕是要疯了吧。<
13.第十二章 落月凉终不归(2)【修】[1/2页]